說著,他進木屋裡搬出坐凳來,扯下肩頭上發黃的布巾,熟練擦拭上面的塵灰,恭恭敬敬地放在關丁安等人的面前。
又反手取出幾個茶碗倒茶,似全然沒看到近在咫尺的暴行一般。
關丁安沒消減的火氣頃刻又沸騰上一個階層,拂袖揮開遞過來的茶水,難以置信地指向茶棚里:「你一雙招子是瞎了嗎?!」
這是在玩鬧?這分明是在殺人!
他的音量不可控制的陡然拔高,尖利地穿透整個茶棚,紋身男舉到嘴巴邊的茶碗頓時停在半空之中,碗中泛黃的茶水輕微晃動,清晰地倒映出他兇狠陰冷的眉眼。
「怎麼,仙長的意思,是要多管閒事?」他放下茶碗,直勾勾逼視過來,嗓音粗獷洪亮。
茶棚里的其他人立時齊刷刷轉過身,眼神不善的向前跨近幾步,褲腳沾著濺上艷紅的血跡,高大的身形宛如一堵堵厚重的圍牆,逼人的血煞之氣撲面而來。
關丁安心裡莫名發悚起來,脫口而出的詰問也卡了一下殼:「我說的有、有哪裡不對嗎?他如此包庇你們,難道不是一夥兒的?」
他底氣不足地瞥向茶棚主,卻見後者嘴角的笑容已經收斂了起來,定定地盯著翻倒在地的茶碗,乾巴的面龐瘦骨嶙嶙,兩顆眼珠深深陷入眼眶裡面,像兩個黑漆漆的窟窿。
「仙長這是折煞小人啊,小人哪有本事,能和大老爺們沾上關係。」
察覺到關丁安的視線,茶棚主仰起頭,又扯開個笑臉來,一邊微抬腳尖,碾了碾被茶水洇濕的一塊黃沙,似在碾什麼低賤的螻蟻。
語氣一如既往地卑躬屈膝:「這人是大老爺們手底下的奴隸,手腳不太乾淨,教訓教訓罷了。」
在人間買賣奴隸乃是極為稀鬆平常之事,奴隸的命由主人決定,不值幾個錢。
關丁安下過幾趟人間,對此多少有了解。他眉宇間的怒色緩了緩:「即便如此,也不能……」
話沒說完,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挲響動從茶棚里傳出來。
眾人扭頭順著看去,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人,十指緊抓著黃沙,不知何時慢慢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
他滿口鮮血,雙腿不正常彎折著,身上破爛不堪的衣衫被血水滲透,在他身‖下拖拽出觸目驚心的長長痕跡。
這都沒死,倒是個命大的。
紋身男陰晦地啐出口唾沫,向手下使了個眼色,示意拖人下去。
手下立即大跨幾步追上去,在即將抓住男人的腳時,他動作咻地一頓,僵硬在原地。
——男人爬到雪膚烏髮、眉眼姝麗如仙的青年腳邊,一把抓住了青年雪白的衣擺!
一瞬之間,茶棚周圍一派死寂。
關丁安等人愣愣地看著容瑟流雲紋衣袍上幾個血紅的指印,一下失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