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門打開又關上,何紀之輕手輕腳退出去。
房中僅剩陳識清,他倚靠在床頭,雙眼盯著前方,似要穿透厚重的牆,看到隔壁里的人。
—
容瑟沒有察覺到他住的房間有什麼不同。
陳識清的病比他預想的要糟糕,對方現在就像是一棵急劇枯萎的樹,根基全部毀壞,一天比一天逼近死亡。
即便他能夠重新布陣,作用亦不大,頂多延長一些時日的壽命。
端的看陳識清怎麼選擇。
容瑟緩步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層宣紙,揮動毛毫在紙上勾繪圖案。
剛落下兩筆,房門從外敲響,一群下人魚貫而入,送上膳食,比他上一次在陳府中的精緻數倍。
何紀之恭敬地躬身行禮,揮揮手,又進來一批下人,放下林羅綢緞、金銀珠寶…多到房中幾乎快擺不下。
容瑟手中的毛毫微頓,長而微卷的眼睫撲簌:「何意?」
「識清少爺的一點心意,望仙長收下。」不等容瑟有什麼反應,何紀之示意下人,一一退出房間,留下六個下人在門外服侍。
容瑟環視一圈,又繼續勾繪圖案,對滿屋的珍寶美味視若無睹。
膳食冷卻撤下,又熱騰騰地送上來,循環往復,容瑟立在書案一動不動。
次日。
霞光刺破雲層,照得房門外的台階一片亮堂。
守在外面的下人紛紛彎腰跪下:「少爺。」
陳識清身披厚裘衣,絹帕捂著嘴,低咳不斷,餘光瞄著緊閉的房門:「仙長一天一夜沒用膳?」
下人們應是。
陳識清皺緊眉頭,俊臉上神色擔憂,抬手輕輕推開房門。
與他的房間一模一樣的布局,窗柩半開,光影爬上書案,鍍照在案前的青年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修長乾淨,宛如瑩潤通透的白玉。
青年半闔著眼,羽睫又密又長,尤其的黑,一根一根的,就像被濃墨染過一般。
整個房中都飄散著一股清新的青竹香。
陳識清頃刻呆立在門口,一下失去所有言語能力。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青年清瘦手腕微動,在宣紙上落下最後一筆。
對上青年看過來的清冷雙眼,他心口一滯,狼狽地轉開臉,手中的絹帕捏出無數摺痕。
陳識清深吸口氣,壓下失態,緩步向青年走過去:「是陳府的膳食不合仙長的口味麼?」
容瑟放下毛毫,被他刻意忽略的疲憊像浪潮一般洶湧而上,占據四肢百骸,唇齒間一片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