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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雲霞里升出一條紅色的弧線,金燦燦的朝暉漸漸染紅東方的天際。
容瑟濃密的眼睫低垂,掩住眼裡的情緒,臉龐潔白如細雪。
他在窗邊端坐一宿,大頭趴在他的肩頭,咕嚕嚕酣睡著,毛乎乎的尾巴一搖一晃,來來回回掃磨著他瘦削的肩背。
容瑟又施下個清塵決,修長的手指拿起榻上的面具,覆蓋到臉上,轉身下樓去。
客棧里沒有客人,店小二趴在木櫃檯上,大張著嘴,打著長長的呵欠。
「附近哪裡有奴隸場?」清冷如擊玉的嗓音驟然響起。
店小二一個激靈,睡意朦朧的眼睛下意識順著聲源處看過去。
青年逆光站在樓道上,臉上戴著一張面具,肩頭趴著一通體雪白的獸,看不出具體是什麼品種。
從面具下透出來的清冷,穿過重重軀殼,淡淡地侵人人的心底。
店小二呼吸頓時收緊,殘留的睡意頃刻跑得沒影兒,一張臉龐漲得通紅。
「…奴隸場?有的有的。」
店小二磕磕絆絆道,聞著青年身上散發出淡雅青竹香,心怦怦直跳,話都說得有些不利索:「從客棧出去,直、直走到最東邊,是遠河鎮最大的奴隸場,裡面什麼樣的奴隸都、都有。」
買賣奴隸在人間不是什麼稀罕事,店小二並不覺得容瑟的問題有什麼不對。
他小心翼翼偷瞄容瑟兩眼,自告奮勇道:「奴隸場裡規矩多,不好進去,小的帶你去吧。」
「不必。」容瑟聲線沉澈,好像一涌冷泉墜落石壁,白玉般的手在木柜上一停,放下一錠賞銀,轉身離開。
鎮中的長街上人影寥寥,容瑟順著東方,一路直走,半個時辰左右,眼帘中映入一片低矮的黑瓦房。
一間連著一間,房門前都用漆黑的簾幕遮擋著,厚重不透光,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腥臭氣、血腥氣,直衝向鼻端。
容瑟微蹙一下眉尖,肩上的大頭尾巴快速搖晃,似要醒來,迷迷糊糊地往青年領口的衣襟里鑽。
容瑟微闔下眼,正要用手撥開它,簾幕從內掀起,一滿臉絡腮鬍的大漢走出。
他身形高大威猛,手中抓著條黢黑的皮鞭,上身僅著一件虎皮,半個健碩的深銅色臂膀露在外面。
「呸!一大清早不老實!要不是擔心打壞賣不出去,砸在手裡頭,看老子打不死你們!」
大漢臉上肌肉橫亘,粗獷著聲咒罵,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手臂揮舞著,皮鞭上的血順著膀子滑落,顯然剛實施了一場酷刑。
他挺著肥碩堆疊的腹,徑直走向下一間房,似要進行下一場,餘光不經意往外一瞥,頓時呆滯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