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漂浮的黑雲不知何時飄走,明亮月光攀爬上窗台,灑落下一地的銀芒,房間裡頓時變得亮堂。
望寧坐在榻沿上,沒有阻止容瑟逃走,他眸光幽暗深沉,凝視著青年瑩白似玉的臉龐上毫不掩飾的厭惡,血紅的眼珠顫動著,充血得駭人。
濃郁得驚心的魔氣從他身上溢出,以他的身軀為界限,充斥著大半個房間。
層層魔氣在空氣中翻滾著,沸騰著,像是潛伏著數之不盡的恐怖巨獸,叫囂著要將容瑟給吞沒。
容瑟白皙的面龐微微發白,烏亮的黑髮垂在肩頭,順滑如瀑布,垂在身邊的手一點一點攥緊,突出的骨節根根泛著白。
他瘦削的肩背戒備地緊繃著,數張符籙漂浮在他的周邊,隨時準備抵擋望寧的攻擊。
望寧卻閉上了眼,渾身肌肉緊繃,胸膛劇烈起伏,等再睜眼時,眼眶裡布滿了深紅的血絲,周身翻騰的魔氣逐漸恢復平靜。
他還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容瑟什麼都不需要做,僅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就輕易打破他幾百年來所有的冷靜。
在得到過青年全心全意仰慕追逐的目光,他完全忍受不了對方一絲一毫的恨——即便他已經從今生的記憶中得知所謂的愛是假的,不是出於容瑟的本心。
「本尊不會傷害你。」望寧尾音喑啞,像是壓抑著什麼。
銀輝斜照在他的身上,線條利落的臉部半明半暗,長發披散,領口的衣襟大敞著,露出溝壑分明的健碩胸膛。
穿著的衣裳破爛不堪,到處是累累深可見骨的傷,汩汩地冒著鮮血,在他坐的床榻邊,鮮血浸透了一大片。
容瑟微微一怔,鴉羽似的長睫輕輕顫抖了一下。
很明顯望寧吞噬幽冥魂魄之後並不好過,遭受到不少痛苦折磨,他也算是知道鼻端溢散不去的血腥味是從哪裡來的。
容瑟的心裡沒有半點波瀾,他提醒過望寧吞噬幽冥沒有好處,是望寧一意孤行。
望寧會變得如何,與他無關,他也不會對望寧自我犧牲似的行為產生丁點的動容。
何況眼下占據軀殼的,還是上一世的望寧。
容瑟渾身的戒備沒有一絲放鬆,餘光在房中逡巡,大腦快速的運轉著。
他與望寧在房中交談,並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守在外面的時雲卻毫無察覺,應該是房中被下了禁制,阻絕了聲音傳出去。
或者…遠不止禁制。
容瑟朝被魔氣覆蓋的門扉上甩出兩張符籙,符籙散發出金光,驅散一片魔氣,露出下面閃爍著水波般波光的結界。
果然!
結界傳出的波動很強,要破開,需要花一點功夫。
容瑟袖中的指尖蜷曲了一下,輕啟薄唇,清冽的音質如潺潺流水,清越輕詠:「你要做什麼?」
望寧直直盯著他,不錯過他的一舉一動,壓住嗓子,聲線刻意壓得又低又磁:「怎麼不再稱呼本尊的名諱?」
容瑟後知後覺他對著上一世的望寧直呼了名諱——而前世今生,他是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