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燁,你師父怕是預謀已久,要在這場比試中將此術傳給你了。」
謝燁渾渾噩噩的應了一聲,只覺渾身血液都凝固在心口了,緊接著他恍惚的注視著裴玄銘,嘴角很苦澀的扯了一下,急火攻心,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水來。
裴玄銘大驚,一把衝下床扶著他,用為數不多的內力在他背上慢慢安撫,試圖讓謝燁平復下來。
謝燁神志昏沉,整個人耷拉在裴玄銘懷裡,裴玄銘比他高半個頭,體型自然也大一些,幾乎能將他整個攬在懷裡。
少年的胸膛可靠而安穩,謝燁隱約能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窗外擂台上鼓聲陣陣,兵刃相撞之聲迴蕩在華山險峻高聳的山崖間,謝燁耳畔一陣虛浮的茫然。
他仿佛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又該如何自處。
「若是諸允嚴這般殘忍,你也不必跟著他再講什麼師徒情分了,你跟我走,以後我師父就是你師父,你我一起習武。」裴玄銘在他耳畔道,他盡力去扶著謝燁的身形,只覺他單薄而瘦削,搖搖欲墜。
謝燁將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埋進裴玄銘的衣裳里。
他已經盡力在掩藏喉嚨里的哽咽了,但是裴玄銘還是能從他背上那拼命隱忍的痙攣里察覺到他撕心裂肺的痛恨。
「他以前不這樣……」謝燁低聲道。
「遇到李彧之前不是的。」他拽著裴玄銘的袖子,斷斷續續的道:「都是李彧,他出身高貴,師父才喜歡他,不喜歡我。」
「從前我在江南的溫家,被他們家的老家主當做孌童養在後院,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是師父撿我回家,養我長大,在李彧被託付給他之前,我是他唯一的弟子。」
裴玄銘看著他這副模樣,便不忍將話說穿了。
其實若是一個人心中有對於從龍之功的貪念和踩高捧低之心,他就算沒遇上李彧,也會有別人來代替李彧在諸允嚴心中的位置的。
「李彧他哪點比我強?」謝燁猛的抬頭,眼睛裡淚光和憤恨一齊閃爍:「不過就是出身皇家——」
裴玄銘俯身捂住他的嘴:「噓。」
謝燁驟然被他止住話音,神情更惱,心道連你也不肯聽我說話,於是伸手將裴玄銘一甩,轉身就要走。
恰好此時有人推門進來,李彧開口道:「師弟。」
謝燁原本被裴玄銘強行拽在身側,聽見熟悉的聲音瞬間起身,盛怒之下回身一掌,直衝著李彧而去。
李彧猝不及防,被他打的踉蹌後退幾步,神情震驚喝道:「你做什麼!?」
「滾,不准進我房間。」謝燁惡狠狠的說:「離我遠點!」
李彧扶著胸口被打的鎮痛的地方擰眉道:「謝燁,你發什麼瘋?我好心來看看你傷勢恢復的如何,還給你帶了藥,你怎得這樣不識好人心?」
「我不識好人心?」謝燁絲毫沒有收掌的意思:「你來找我無非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我有什麼可對你客氣的?」
他旋身輾轉又是一掌,李彧哪裡是他的對手,不多時就節節敗退,被逼到屋外的欄杆上,險些就要摔下樓去。
他不住的給裴玄銘使眼色,示意他出手攔一下這瘋子。
哪料裴玄銘始終冷眼相對,毫無出手幫他的意思。
李彧氣急,正當他被謝燁摁住撕扯的時候,頭頂傳來一聲怒氣衝天的高吼:「謝燁!」
謝燁動作一頓,抬起頭去,果然是諸允嚴站在那裡,正急匆匆的朝這邊趕來。
裴玄銘見狀不妙,立刻搶先一步擋在謝燁身前,伸手一抓,凌空飛來的鞭子竟硬生生被他握在手中。
諸允嚴被裴玄銘一把扣住了武器,臉色漲的通紅,想要將鞭子收回來,偏偏眼前這少年手勁大的出奇,死拽著長鞭不鬆手。
眼見著諸允嚴臉色越來越難看,裴玄銘卻仿佛不怕死一般,猛然用力又將鞭子朝這邊拽了幾寸。
「小子,放手。」諸允嚴從嘴裡蹦出幾個字,他鬍鬚微顫,謝燁知道那是師父即將大發雷霆的標誌。
他到底不敢真讓裴玄銘為了護他,忤逆了師父,於是連忙要出手攔裴玄銘。
不料下一秒裴玄銘轉向李彧,冷冷道:「四殿下,家父一生戎馬,常年駐守邊疆,守的是李家的江山,我自少時起,身邊就沒有父親,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偌大的府上長大。」
「如今家父尚未歸京,只能讓我獨自出門歷練,你當真要帶著你這些江湖朋友,寒了忠臣的心麼?」
李彧:「……」
當真是好大一頂帽子砸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