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地一聲,他胸前一涼,華美的衣襟已被扯得粉碎。
「你是誰?!」
「放開我……」
他手中匯聚金色的光芒,隨時準備將身後假冒的上帝劈成碎片,然而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已經被對方封印住了。
可惡……
「你反抗不了我……」
「你永遠也逃不掉……」那個聲音低低地說著,如同魔咒。
那無形的身影將他的身體轉動了半圈,抵在生命之樹上。
雙手被他鉗住,按過頭頂。
神聖的光芒瀰漫在他的眼前,他什麼都看不清,一切都是未知。但在純白的神聖之中,他聽得到衣袍被扯碎時動魄驚心的聲音,感受得到那雙微涼的手。
他在那懷抱中掙扎著,卻仿若被徹底禁錮,只能等著被光明一點點地吞噬。
不能這樣。
他不要這樣。
「唔……不要……」
神聖的光芒在他強烈抵抗的意識當中出現了震盪,白光如同剝落的牆紙一般一塊一塊地飄落下來,隱隱透出那光芒背後無盡的黑暗。
魔氣撲面而來,轉而已將他的髮絲染成漆黑的顏色。
轟地一聲,夢境的空間在他面前炸得四分五裂,晶瑩的生命之花燃燒成灰,火紅的灰燼滿天飛舞……
劇烈地喘息著,路西法猛然睜眼,這才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光明的世界徹底遠去,伴隨著他的,是地獄寒冷的空氣和那雙正俯看著他的金色眼瞳。
大概因為夢境的緣故,他竟覺得地獄的暗淡比天堂的光明更讓人安心。
身心回到現實,路西法稍稍回想,已經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胸口的疼痛已經消失不見,他能明顯感覺得出自己受傷的靈核經過了黑暗力量的修補。
那力量古老而原始,渾厚而又磅礴。只能是神的力量。
他果然應是掌管黑暗的神祗。
而他在幫他療傷。
路西法心中已是五味雜陳。
想到自己不堪的姿勢和一手撐著桌子正俯瞰著他的黑暗神,再側頭看到跪在地上的憤然的薩麥爾和沙利葉以及遠遠望過來的亞巴頓時,路西法實在是窘迫不堪。剛剛的一幕他們都看到了。
為了不讓窘迫繼續下去,早已慣於應付混亂局面的路西法不動聲色地拉開上帝的手,收緊衣襟從桌子上坐起來。
看到他起身,黑暗神終於向後讓開了。
「陛下?」
薩麥爾迫不及待地詢問他的狀況,焦急的目光已說明了一切。
「沒事。」
路西法語氣平靜地安慰薩麥爾,他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平靜才能避免誤會,免得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薩麥爾才不相信路西法的話,但出自撒旦之口的平靜畢竟有種鎮定人心的力量,他張了張嘴,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微微喘息,路西法狠狠閉了眼又睜開,終於下定決心般地面向黑暗神,把尷尬和不堪暫時拋到腦後。
「黑暗神,剛剛……多謝你。我以為舊傷早就好了,沒想到這次還給您添了麻煩。」
路西法的話依然不卑不亢,溫和有禮,看不出一絲尷尬,坦然得讓在場的薩麥爾和沙利葉都安下心來。
經歷過那麼多,這點小挫敗又算得了什麼?
他轉頭對薩麥爾和沙利葉說:「你們都不必擔心,黑暗神是出於好意,看,現在已經不流血了。」
薩麥爾和沙利葉這才站起身來,只是仍對黑暗神戒備有加。
上帝眼中微起波瀾,忽然問道:「胸口的刺青是怎麼回事?」
「刺青?我喜歡,便紋上了。」路西法木然回答,怕他沒有看清,乾脆拉開衣襟讓黑暗神看得清楚些。
說話的時候,路西法微微歪著頭,目光深邃,思緒不知飄向了哪裡。他的指尖不自覺地划過胸口的刺青,有點兒挑釁又有點墮落的意味。
如果魔族看到此時的路西法,恐怕要前赴後繼地拜倒在他的腳下。饒是上帝定力足夠,一霎那也覺得天地間只有這樣的路西才夠配得上魅惑一詞。
不過上帝畢竟是上帝,直來直去地說,「吾不喜歡。」
觸到刺青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一種濃烈的情緒翻過識海,他不喜歡。
他可以很輕易地知道知是誰刺上了那朵玫瑰,但他不想知道。
路西法漠然一笑,「這是我的身體,我喜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