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的腦中突然「嗡」地一聲，原本就暈眩得厲害，此時更覺得眼前漆黑一片。
然而知覺本是奇怪的東西，越是視線受限，其他的知覺越是靈敏。
隔著衣袍，他清晰地感覺到黑暗神手心的溫度和厚實的胸膛。甚至神祗吐出的氣息正輕輕地擦過他的臉，落在他的下頜上都清晰可辨。
路西法深深地喘息著，只能儘量地和黑暗神保持距離。
黑色的長髮拂過上帝的肩頭，傳遞著熟悉的氣味，因帶著一絲潮氣而顯得愈發濃郁。屬於路西菲爾的味道。
嗅著路西法的味道，很少回憶過去的上帝也憶起了過去。
很久很久以前，路西菲爾不僅是他最得意的造物，也是他最好的學生。
那個時候，他經常把路西菲爾叫到自己的座前，給他講解空間的構造以及這世間的一切。在事務處理完的時候，路西菲爾就會獨自到紅海之濱磨練自己的意志，練習新領悟的魔法。魔法的強弱，不僅來源於天賦，也要靠不斷的練習和領悟。
那個時候，他會從雲端眺望天使練習魔法時的身影。有時也會忍不住來到他的身邊，親自為他示範魔法的用法。他不得不承認，路西菲爾是個很好的學生，也是他最好的助手。
紅海的海浪一層連著一層，永無止境，連綿不絕。
在意念和魔法的帶動下，所有的一切都在路西菲爾的掌控當中，浮光掠影在天使的身邊徘徊，波濤海浪在他的腳下翻湧。黏膩的海風吹打著熾天使金色的長髮，翻動著潔白的袍裾，天使本身卻靜如止水巋然不動，動與靜達成了完美的契合。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喜歡默默地站在路西菲爾身後，讓海風送來天使發間的香氣，伴著些微的潮濕凌亂地撞進他的聖光之中，摩挲著他的臉。
有的時候，他會讓髮絲就這樣摩挲著，有時，他也會替路西將長發攏起，在腦後紮成一束。
憶起這些，上帝無波的心底突然產生了一絲漣漪。路西的確只是自己億萬造物之一，只是這世界的一小部分，但自己的確如此地喜愛過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會……
神識微微一動，上帝撫上路西法的長髮，指尖插入黑色的髮絲之中，仿佛想要幫他挽起長發。兩人拉近了距離，上帝的嘴唇就若有若無地碰觸到了路西法的耳朵。
第20章
感受到黑暗神突然親近的舉動和吐出的氣息，路西法如臨大敵，頓時振作了精神，連忙把手從黑暗神的手心抽了回來，又毫不客氣地將那搭在頭上的手拂了下去。
然而精神力的損耗仍然嚴重，剛才的那些小動作似乎已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氣。當他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頭重腳輕兩眼發黑胸悶氣短等精神力不繼的後遺症就相繼出現了，在微微掙動了一下後，他只能無可奈何地靠在黑暗神的身上，別無辦法。
偏偏黑暗神似乎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半分自覺，仍雙手環腰把他禁錮在懷中，還用那錯覺般關切的語氣說：「你的精神力雖然強大，但應付剛才的情況還是有些勉強，不妨休息一下吧。」說著，黑暗神甚至乾脆攬住他的腿，幫他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休息一下……
想到自己側坐在黑暗神腿上靠在黑暗神身上的樣子，路西法如坐針氈。這個姿勢怎麼休息得了，他的撒旦形象簡直就要徹底毀了。
時間仿佛結了冰一樣被禁錮著。好在黑暗神只是這樣抱著他沒有再妄動一下，否則路西法會恨他一輩子。時間拉長了思緒，這樣的懷抱勾動了路西法遙遠的回憶，在很久很久以前，神曾這樣抱過他。
只是那時間太過久遠了。久遠到即使他經常會回想那時的情景，那情景也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變得模糊而又陌生，一些細節還在，但另一些細節已經消失了，他都不知道記憶中的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誰說這世界上存在永恆？
那些美麗的語言都是安慰人的玩意兒而已。根本不存在。
他和神之間的回憶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消磨殆盡了。在時間的面前，一切都是謊言。
一絲唏噓突然湧上了心頭，伴隨著難以言說的苦澀，路西法頹然地把頭靠在黑暗神的肩膀上。
「要不要睡一下？」黑暗神說。
雖然墮天使和天使一樣幾乎不需要睡眠，只通過冥想就可以恢復精神力，但最快速恢復精神力的方法還是睡覺。
聽到黑暗神的話，路西法本能地牴觸，要他睡在黑暗神的懷裡嗎？簡直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