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小心地把手指觸到那鮮艷的刺青上,刺青誕生的畫面便出現在他神識中。
寧靜的燭光里,路西法站在鏡子前面,將細細的針尖一次又一次深深地刺入剛剛長好的皮肉,帶出細碎的血珠。
霎時,一陣陣鑽心的疼痛進入上帝的神識,讓他及時找回了理性——身為神祗,到底該不該和魔王發生什麼。
「請您快點兒。」躺在床上的路西法對尚無行動的黑暗神忍無可忍。這個時刻,他的心裡好像塞了一堆乾材,就等著一朝點燃徹底地放縱一回,然後好讓釋放的灰燼都隨風而去。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個破除處子之身的儀式而已,連樂子都算不上,和誰都一樣。
在他的催促下,一直沒有實際行動的黑暗神終於彎下手肘和腰,有了行動的意思。踟躕了片刻,黑暗神便拂去墮天使頸邊的長髮,好像要衝著撒旦豐潤的唇瓣吻過去。
「不,」路西法一手抵住黑暗神的嘴唇,冷冷地說,「只交易身體,不涉及靈魂。身體可以,但是吻……不行。」
似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附加條件,上帝只是怔了怔卻也沒有堅持,放棄了親吻的想法。
放棄親吻的黑暗神似乎無所適從,就在上帝仍舊踟躕的時候,路西法忽然起身湊近了他,雙手攬住他的肩膀和他調換了位置,「那麼我來。」
「你……」上帝的神識只慢了半拍,就見路西法七手八腳坐在他的身上。
一切只發生在短短一瞬間,因為路西法害怕——他怕下一秒自己就會後悔。
一剎那,灼燒般的傷痛席捲了他,仿佛要將他燃成灰燼。然而在這深深的痛苦裡,的快慰油然而生,他找到了他想要的感覺。
他張開彌散著水霧的眼睛,虛虛地望著天花板,仿佛要撥開地獄沉沉的夜色,直望向更加遙遠的蒼穹。
與此同時上帝也不好過。
疼痛真真切切地傳來,衝擊著他的識海。
墮天使如此美麗放縱,但這並不能抵消疼痛,只能讓疼痛愈演愈烈。一切欲望都消弭殆盡了。
「路西……」上帝低低地喚著。這樣的憤恨……早已脫離了他的本意。
「路西……」上帝推了推墮天使。
然而路西法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麻木一般好似毫無知覺。
毀滅……
這個晚上他只想要毀滅,徹底毀滅過去的信仰,毀滅他曾經悉心保留的一切……
而這個毀滅由黑暗神來完成竟意外地完美極了——他們那麼地相似,他們又那麼不同。
路西法近乎粗暴的動作讓自己傷痕累累,也讓上帝痛不欲生。上帝剛想把路西法從身上拉下來,卻看到一滴淚從墮天使的眼睫無聲地滾落,在慘白的臉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淚痕。
「路西……」鬼使神差地撫過那滴眼淚,上帝看淚珠在指尖氤氳開來。
氤氳的水汽融化在指尖,也融化在他的心頭。
忽然一陣強烈的情緒撞進他的神識中,讓他驚覺此時此刻,和他緊密聯繫的墮天使其實正在想念另一個人。
神識悄然窺探,路西法深深埋藏在心中的那個身影便漸漸浮現在上帝的識海中。
那個人坐在至高天的極處,渾身籠著聖光,是最神聖的存在,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目光中。那是代表光明的上帝,創世的神祗,他自己。
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路西法的身影竟再一次和路西菲爾重疊在一起。
上帝忽然驚覺,他一直在避免產生羈絆,但羈絆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產生,鐫刻在靈魂深處。
不能撼動的心都是自欺欺人,因為他畢竟如此在乎。
看著在自己身上痛苦的路西法,猶如看到昔日光輝加身的天使。上帝一把攬過他,翻身把他按回在床上,堅決地中斷了路西法自我毀滅般的行為。
「夠了。路西。不是這樣的……」
拂去路西法腿間隱隱的血跡,上帝淡漠的神色顯得柔軟了幾分,說話的語氣也有了勸慰的味道。即使這是他的第一次情動,作為世界的創造者,他不用刻意去了解,該知道也早就知道。
停下動作,路西法慘白的臉色恢復了一些,終於顯出一點兒紅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