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他擰了擰眉頭,睜開惺忪的眼。
「夜欽?!」林清從羅漢榻上起身, 腿上的書便嘩啦啦地落了一地。他起來得急,沒站穩,徐無眠扶住了他。
「瞧我, 看書給看睡著了。」這是在岐王府的雲棲苑中,岐王午後就去看練兵了,林清便在這裡翻書,翻著翻著,許是暑熱, 他便昏昏欲睡,一恍然,竟是午後了。
「你怎麼來了?」林清握住徐無眠的手,好不高興, 徐無眠靦腆地笑了笑,林清這毫不掩飾的快樂讓他受寵若驚。
「放心,我是避著人來的, 沒人瞧見,倒是你, 好些了沒有?」徐無眠對著林清上上下下打量,出獄後兩人雖見過幾面,但都有旁人在, 這回兩人還是第一次親近而自在地說話。
「我已經無礙了。」林清笑吟吟的, 看起來心情很好,徐無眠便攙扶他走到池邊,叫他坐在一張柔軟蒲團上。
「就是不能給你泡茶了。」
「說什麼話, 我來給你泡就是。」
「哦?夜欽還會泡茶?」
「茶葉加點水不就行了。」
林清噗嗤一笑,滿園鳳荷都黯淡了幾分。徐無眠溫柔地看他,兩人都是大難不死,彼此間的深厚情誼更近一分。如今徐無眠卻發現,離了那官位,林清也沒那麼有距離了。
他甚至覺得他可愛,方才在羅漢榻上睡著時,嘴裡還嘟囔著什麼,好似在做夢。
「這回殿下下定了決心,我蒙殿下之恩,這回定是要拿回主動權,再也莫要成為刀俎下的魚肉了。」徐無眠端起茶杯。
「過往我們都懷揣不切實際的希望,如今也得正視現實了。」林清望向池中蓮花,微笑道:「來周練兵練得很好,現在最好將你推上五軍營的指揮使位置,老辦法,找那個曾指揮使的錯漏,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他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是人都是有錯謬的。」
「如此最好。」林清收回目光,純真地笑著。
「那麼你還在隋府住著?怕是……」徐無眠想說,如今林清是軍師的身份存在於整個團隊中,隋瑛和程菽雖也為岐王奔波,但既然決心已定,便不再是同路人。林清這樣的智囊卻依身於那邊,多少會讓下面的人心有猶疑。
好似看出了徐無眠的擔憂,林清撥弄了一下衣衫下擺,笑道:「這其中又哪裡只是情意作祟。且不說程隕霜,如今那朔西巡撫高子運、戰將吳憲中和陳青和,東州的奚越、都察院的岑長青等人,誰不是他的擁躉?這些人,是因為在山才站在岐王這邊的,殿下需要他們,你我也需要。」
徐無眠頷首,「是啊,我們都需要。只是……」
他收住了聲兒,沒有說下去,只是接過林清手中茶盞,為他滿上茶。只是你怎麼辦?你若執意如此,他又怎會輕易原諒?
片時,暮色蔓延,凡間落入一片明晃晃的金色當中,眼見著天色已晚,林清放下茶盞,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我的拐杖……」他四處看,那是隋瑛親手為他新作的一根拐杖,用的是上好的楠木,為了他手握方便,隋瑛在夜燈下用砂紙打磨了足足一個晚上。
徐無眠三兩步走到羅漢榻邊,將拐杖拿了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