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渾身是血,他受了很重的傷,他好傷心,他哭了……」酈椿絮絮叨叨的,他是個傻孩子,也許不該在這個時刻提到隋瑛,可是,他忍不住要提及那位離去之人。
林清哆嗦著下巴,眼淚便划過太陽穴,隱入髮根,「是啊,我讓他傷心了,他傷透了心,他不會再要我了。椿兒,你我相依為命罷,你我相依為命罷。」
林清摟抱住酈椿,就像摟住被遺棄的林安晚。可這一回,林安晚怪不得別人,他享受了至高無上的勝利,就必定付出慘痛的代價。
「野心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林清想起了詔獄裡酈徑遙所說的話,他笑得滿眼是淚。他一下又一下地撫摸少年瘦泠泠的脊背,眼淚好似止不住。可他不想再哭了,他的哭聲,隋瑛已經聽不到了。
沒錯,這是事實,隋瑛不要他了。
在這座醫館的某處靜謐廂房裡,林清在他勝利當中品味失敗的苦澀。他起先抱著酈椿,後又躺在倪允斟懷裡喝藥,他不出聲了,眼淚卻沒有停,也許正如隋瑛所說,他是來這個世界還淚的,他的淚,好似在這一夜流盡了。
後來他掙扎著起身,回了隋府,在倪允斟不住的耐心勸慰中,他固執地聲稱那是他的家,他不會離開那個地方。
「椿兒,椿兒……我們來收拾書房,這裡的書都是你隋叔愛看的,他走得急,一本都沒拿走,許是以後還要回來取呢……」
「椿兒,他連睡袍都不曾帶走,好似故意要留給我的,可他帶走了古琴,他捨不得我送他的九霄環佩,他心裡到底還是有我的……」
「椿兒,院子裡都是雪,我們來掃雪,要讓院子裡亮亮堂堂的,許是他回來瞧了也高興,你去拿掃帚……」
然而去拿掃帚的酈椿不見人影了,林清只好自己去尋他。拄著拐杖,他走向後院的一座偏僻的雜物房,過去他是從不到此地的,這裡是下人們堆放幹活器具的地方。隋瑛常說那裡灰大,怕對他心肺不佳。
他聽到酈椿在裡邊兒吃力地說:「掃帚被壓住了。」
少年在黑暗裡拔著掃帚柄使勁兒,咬著牙憋紅了臉,林清推門走進,灰塵涌開,他咳嗽了幾聲。
屋內昏暗,他穿過雜物走向酈椿。
「我來幫你。」
「不要,這裡髒!」酈椿氣鼓鼓的,伸手擋了擋林清,「你出去。」
「是什麼壓住了,我看能不能抬開。」
「你不能用勁兒!我來!」
「我可以,你去找一盞燈。」林清走近,可眼前這物甚大,方方正正,比他還要高上一尺,被一匹巨大藍染布帛覆蓋著,積滿了灰。林清動手扯了扯布,見能扯動,便一鼓作氣,將那布帛拉下。
嘩啦啦地蓋布落下,塵灰猛地爆發開來,林清掩住鼻息,不住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