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知道跑向哪裡,林清的哭聲攀附於他,好似他自己的哭泣。他捂住耳朵,瘋狂搖頭,奔跑在宮道中,他化為他所畏懼的那些尖利可怖的哭聲中的一道,就此在夜色中逃竄,在深宮裡糾纏。
可這裡沒有出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地交託。
「不……不……」他嘶吼著跪倒在地,滾燙的眼淚融化了雪。
卻也只能融化雪。
——
燃燒後的一片岑寂中,蕭慎恢復清明,他將林清環抱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他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江山美人,他懷抱其中。儘管江山搖搖欲墜,儘管美人氣息奄奄,可他一生都將奉獻給他們,他要挽救這江山,他要救活這美人。
林清神志飄忽,雙眼失神,他渾身都濡濕在冷汗里,蕭慎將他放到床上後,就命太監們為他沐浴更衣,又喚了早就準備妥當的太醫院,將一早熬好的湯藥給他悉數餵了進去。
不過就是吊著自己一口氣罷了,林清靠在錦緞豎枕上,皇家特有的龍涎香繚繞於他身周,他幾乎欲死。可那些醫官們不會讓他死,他們有帝王之命,他們會讓他好起來。
原來他在性/事之後是這般模樣的,蕭慎坐在床邊,心道,原來並不會像是沅兒那般縮在自己懷裡嚶嚀,低聲卻快活,林清就如一朵霜殘了的荷花,懨怏眉目,垂首在未消的情慾中。他分明在這愛欲里也曾有過快感,可他並不接受,且負隅頑抗,矛盾而令人生出摧毀的欲望。
蕭慎不免對隋瑛生出嫉妒,他想知道林清和他做完後是什麼樣子。是如此際一般頹喪,還是醉生夢死般地回味?只是蕭慎很難想像林清去主動,在他眼裡,林清這樣清絕之人,情/欲這等雜念是與他毫不相關,只能靠他人強加於上的。
太醫院的人走後,蕭慎輕輕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並不看他,漠然地抽回。
「你方才看到他了?」蕭慎了林清額間汗濕的發,動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擁有他了,我把他當做你。」
他再度握住林清的一隻手,攤開後摁在自己心口,哽咽了,「從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個書房,我第一次見你時,我就愛上了你。」
他沒有以「朕」來自稱,可見在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作為蕭慎而存在,並不是皇帝。
「很愛很愛,幾乎被你折磨得沒了半條命。」
可林清再度抽回手,望向一邊,並不說話,只是眼淚一滴一滴,暈開在緞被上。
蕭慎抬手用指腹抹去林清的淚,他自己也紅了眼,可他依舊堅持住聲線,他告訴自己要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在林清面前自居,而不是學生和帝王,若非必要他可以做帝王,但他絕不要再做被他視為孩子的學生。於是他搬出了殺手鐧。
「可是,他也是見過他的,你明白嗎?他見過他,知道了一切,還是離你而去,他把你讓給我了。」
林清有片刻震驚,移眸看向蕭慎。
蕭慎笑了笑,道:「隋瑛見過沅兒,他知道我愛你,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