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帝不希望這些信去往廣西,當然,他也希望,有些信也莫要被送到林清手中。
他想當然地將此寄託於時間,殊不知時間可以沖淡感情,也可以醞釀思念。而往往過重的思念,從來都會壓垮一個人的心神。
林清在寫完信後就會懷揣期待,他特意囑咐是八百里加急,那麼在一月內他一定會收到回信,只要對方願意。他日日寫,日日寄,足足十個月,他從未收到過一封回信。
於是在一個清晨,悒鬱的心情叫他獨自迎著寒風,來到林氏祠堂對面的那個小山坡,他和隋瑛重逢的那棵樹下,他佇立在秋日濛濛細雨中,任自己被濕透。在被涼意侵襲當中,他自我懲罰,自我怪罪,直到淚流滿面,直到暈倒在地。
只是他沒有想過,當他睜開眼眸時,眼前會出現這樣一到面孔。
他從未見過這位老嫗,儘管時光在她的面龐上留下太多的印跡,可從那秋水般雙眸里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她一身藍染素袍,髮飾簡單,手挽一個菜籃,低頭凝視林清。林清訝異,卻見老嫗用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揩拭他臉上的淚水,微笑著,憐愛著。
不知為何,林清很想在她懷裡哭一哭,他想起了早已記不清面容的母親。
「孩子……」老嫗說,「天兒多冷啊。」
林清靠在樹幹上,睫毛上都墜著水珠子。聽到這句話,他才感覺到冷。
他打了個哆嗦。
「是啊,好冷。」
「跟姨娘回家罷。」
「家?」
老嫗笑著說:「城裡都傳開了,林氏祠堂要重建了,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的瑛兒呢?」
林清張了張嘴,他想解釋,可無從解釋,只能流下兩道眼淚。
「為什麼哭?近日我聽到了很多傳言,可我不信。」老嫗牽起林清的手,說:「回家罷。」
傳言?還能有什麼傳言,一路上在驛站中,林清也不乏聽到一些趕路人的閒聊,談論起宮中變節,都說是隋瑛助了林清一力,叫他造反成功。可隋瑛卻在和林清的權力爭奪中落敗,不得已敗走廣西。各種說法都有,但全因為和林清眾人皆知的親密關係,隋瑛也成了造反中的一員。
多少次,林清想開口爭辯,可話到了嘴邊,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可他卻毀了隋瑛的名聲。許多先帝的擁護者甚至在廣陵的隋氏祠堂里唾罵,那些被林清整頓吏治清洗掉的官員,不敢找林清說事,炮火全對向了失權的隋瑛。
想到這裡,林清又是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