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現下,林清樾就不是發問,而是直接要將人劈暈過去,打成失憶才算數。
望著林清樾在重新明朗的月色下那淡淡的疑問,梁映微微移開眼神,將視線落在了林清樾手裡不顧落水也要撈起的東西上。
剛剛離得遠,又暗,看不清。
現下卻是一清二楚,那是一個和活人腦袋差不多大小的木人頭。看得出來,其雕刻技藝頗為精湛,寥寥幾刀便能將人的五官活靈活現地勾勒出來。
更別提,製作之人還特意上了一層顏色。那顏色調得也好,蓋因才塗上,新鮮得透著一層濕意。木頭的本色被覆蓋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像人一般,白皙的膚色,五官也各有點綴,尤其是那張嘴。
艷麗的紅在潔白的齒間像血一般,配著那刻出的微微上翹的唇角,看久了,竟覺得下一刻這張嘴所笑的弧度再不斷地擴大。
詭譎,陰森。
拿在林樾的手中更是格格不入。
但梁映很快就把這木人頭和一段記憶契合。
——這是,他在舍房所發現的木屑所歸屬的成果。
「拿著這個,你要做什麼?」
兩個問題,誰也沒能拿出一個完美的解釋。
還是梁映先在林清樾想著藉口的眼底讀懂了什麼,默默讓了步。
「先回舍房吧,一會兒學錄要來查寢了。」
林清樾點點頭,將大致施工完的木人頭重新放回草叢之中,和梁映一道回了舍房。
「又溫書呢,別太晚了。最近就屬你們玄英齋和青陽齋的蠟燭用得最快。」
學錄勾完名冊,對著書案前認真專注的兩個學子勸說道。
絲毫沒有察覺一個翻開書頁的指根處沾著一筆鮮紅,另一個則對著一本曲譜練著書帖。
「你在練永字?」待學錄離開,鬆弛下來的林清樾隨意朝梁映面前的紙上看了一眼。
紙上的字已經擺脫了初時相見的稚嫩歪扭,有了初步入目疏朗的樣子,只是靠著字帖,練得還是慢了些。
林清樾不自覺起身,繞到梁映身後,扶著他執筆的手,將那怎麼寫都差了兩分意思的撇捺領著,重新寫下。
溫軟的掌心包裹著梁映冷硬的手背,他先是一僵,被手心的主人察覺到不好領著施力,便輕輕合攏掌心握了握他。
他這才放開了對自己的控制,任由自己的手放在林樾的掌心,隨著另一道意願在紙上來回。
這是比白日教導射藝時更親近的姿態。
或許是因為這裡四下無人,只有他們兩人之故。
梁映甚至能清晰地聽見靠在他身後的胸腔傳來的心臟鼓動聲,與他逐漸急促起來的心跳不同,那顆心一直跳得緩慢、平穩,眼裡大概只有簡簡單單的筆畫。
可,這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這一刻,梁映能真切地體會到,林樾正在他的身邊——
「是這兒麼……」
「玄英齋的老舍房可真是破……顧不得理我們齋偏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