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是夫人您已經忙了一個多時辰了, 天色不早了,可要讓廚房送些熱水上來,今晚就此洗漱睡下?」槐序看著沈如妤眼下淡淡的青色不由的問道。
「好, 我這邊正好也快完成了。」沈如妤轉頭回去再畫了一比,給手上這張圖紙收了個尾,就放下了手裡的筆, 她略活動了幾下有些酸脹的手腕,重新看向槐序的目光卻是帶著些歡喜。
「夫人......怎麼這麼看著我?」幾乎沒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 槐序下意識的又往身後的牆面靠了靠, 抱緊了手中劍。
「噗, 槐序你這會兒看我的眼神就像受驚的小動物。」沈如妤忽然笑了起來,微微彎起來的眼睛在燭火下閃閃發亮。
「咱們一起出門一趟,你都學會催我睡覺了,看來以後家裡的管家婆又要多一個了。」沈如妤撐著臉看著槐序, 雖然是抱怨的話語, 但臉上的眉目嘴角微揚的樣子卻是騙不了人的。
相處了這麼久, 槐序身上的那股子距離感總算是去了不少, 若她一直保持那種格格不入的樣子, 自己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留她在身邊。
被沈如妤這麼一說,槐序忽然就愣了一下。是啊,若是之前的自己, 今晚是完全不會多這句嘴的。
在最初被調動到夫人身邊作為貼身丫鬟兼護衛的時候,她除了身份從暗子過到明處的慶幸之外,就只有作為孤鶩教的教眾對於教主夫人那種最基礎的責任感。
那時候的她對於自己的定位是非常明確的,她可以是盾,可以是劍,除此之外她就最好是個泥塑木雕。
和夫人其他三個從娘家帶來的丫鬟不同,她總是沉默寡言,且習慣性的在一切場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出門一趟回來,她竟然都是會催人睡覺的「管家婆」了!
槐序的視線轉到了那攤開在桌子上的一疊紙張上,雖然她看不太懂,但她知道這些都是能讓教里發展,能讓他們這些人能越過越好的東西。
這次的啟淵城之行看到孤鶩教又一次收養那些年幼的孩子和少年,這讓槐序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她曾經是流民。
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現在的她都已經回想不起來當年的她是三歲還是四歲,但只有一個場景卻仿佛烙印般的刻在她的腦海。
她記得她撲在一個女人身上不斷的哭泣,那女人是她的母親,此時想來卻不知那哭泣是因為傷心無助,還是因為那仿佛能吞噬整個身體的飢餓感。
而當時餓的恨不得把自己都吃掉的人顯然不止她一個,她虛弱的哭聲引來了一群人,那些東西若說他們是人,卻實在不然說他們是畜牲是餓狼更加貼切。
那種想要把她撕碎吞吃入腹的瘋狂眼神,還有那伙人極為熟練的拖走她和她母親身體的動作,那個場景還有那揮之不去的飢餓感,都是槐序之後很多年的噩夢。
她到底還是很幸運的,當時的她被外出的一個孤鶩教堂主救了,雖然之後的日子很辛苦,而且依然常常挨餓,但她活著長大了。
而現在回想,好像自從到了夫人身邊後,她就再也沒有挨過餓了,不止是她,還有其他的教內弟子,好像從夫人逐漸接管了內務之後,大家的日子也都越過越好了。
「夫人,教里新收養了那麼多孤兒,今年冬天糧食夠嗎?」槐序忽然問道。
「按照如今的存量算的確有些捉襟見肘,唉,也不知道羅舒那邊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這第二批的糧食若真出了意外,那就要想個別的法子再弄些食物,不然這冬日嚴寒就算有錢買糧也不好運輸。
臨州內如今糧價又居高不下,若是土豆產量能達到預期倒是可以貼補一些......還有那些外族.......「被槐序這麼一問,倒是把沈如妤的隱憂給問了出來。
槐序就見她重新拿起一張紙寫寫畫畫的盤算起來,嘴裡還嘀嘀咕咕的著一些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計劃。可就是見到這樣的夫人,她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安定了下來,比知道教主突破大宗師境界都還要安定。
只要有夫人在,不論是她還是那些新入教的孩子們,大家以後的日子都是能夠吃飽了吧。
「夫人餓了嗎,我去讓廚房給夫人下碗
面,在順便催一下熱水。」
沈如妤的思緒還在糧食里沒有抽出呢,就見槐序一反常態風風火火的出了房間。
「怎麼了嘛?槐序今晚怎麼奇奇怪怪的?」收起新寫滿的一張紙,沈如妤看向空蕩蕩的門口滿心疑惑。
「篤篤篤」,就在此時,窗戶卻被有規律的敲響。
沈如妤心下不由一驚。
「誰?」沈如妤的嗓音有些干涉遲疑,但卻並沒有選擇驚動護衛的弟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