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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將孟恩忽聽得帝尊詢問,他追隨帝尊多年,聞言一怔,竟是立時懂了帝尊要問的人是誰。

「回稟大尊,刑鑒當年判了秦修士十年,如今還剩三個月。」

孟恩想問,待那罪人出獄,大尊想怎麼處置她?還是……用她?

梵朱卻似是不經意的一問,問過就忘,直至宴席大開,鶯歌漫舞,眾將士齊齊舉杯慶賀,孟恩也未再聽帝尊提起過森羅獄裡的那人。

席上尊笑問:「帝尊威名赫赫,只是再過幾年,咱們便該進入天地輪迴爭奪神位,梵朱,你也要為胥國、山嶽軍物色一位新主人才是,還是你已經有了人選,卻不方便說?」

梵朱不動聲色,端起酒盞,看琥珀似的酒液在杯中漾著細碎銀光:「誰有能耐闖過興亡率,奪下帝尊尊位,誰就是掌管胥國和山嶽軍的帝尊,何須我去挑?」

興亡率便是當年授予梵朱尊位的試煉地,他用命通過了興亡率的考驗,成就尊位,試煉地從此關閉,直到梵朱死亡,才會再度開啟。

龍尊搖晃玉壺,神態閒雅悠哉,語帶關切:「你就沒有心儀的繼承人選?趁著還有幾年,我可以幫你一起扶那人上位。」

帝尊不語,只舉著純金酒盞,一飲而盡。

龍尊調侃:「若三年後,你就那麼撒手與我進了天地輪迴,這胥國為了皇位,怕是要起兵亂了,你若是早聽我的,結個道侶,生育後嗣,說不得今日就不必為繼承一事苦惱。」

大廳之內,軍中威望極重的武將辰鍾起身,在絲弦之中起劍舞,道道劍光鋒芒畢露。

「辰鍾倒是不錯。」龍尊看了一陣,不咸不淡評了一句。

梵朱看著那劍,輕嘆一聲:「還是差了點意思。」

辰鍾是大族出身,自幼深受長輩信重,天材地寶堆砌滿身,因而修為根基深厚,性情穩重,可惜少了一往無前的決然勇氣,對君王來說,辰鍾一切皆好,可惜此子不類我。

羲京城郊的森羅獄與羲京一切的喧囂無關,此地永遠點著寧息香,香中的毒壓制囚犯修為,使囚犯體內真氣運轉遲滯,渾身無力,只能躺在無光無風的狹小牢房中,在無邊黑暗中走向瘋狂。

秦歸燕住在九層最深處的屠字一號間。

在諸多九層囚犯中,她是最安靜的那個,從不撓牆,不怪叫,只靠著牆發呆,想她短暫的人生那些流水般划過她指縫的生命,從難過到平靜,偶爾嘴裡呢喃些細碎的話語,除了她自己,沒人能聽得真切。

在黑暗中待久了,有時秦歸燕會擔心自己的眼睛像那些地底深潭中的游魚一樣失去視力。

幸好修士的眼睛堅強得很,泡黑色里浸十年,也不影響往後視物。

三個月後,霜降。

屠字一號間,獄卒老羅用了十成力,憋得臉發紅,才將沉重的玄鐵大門推開,一束細細月光越過老羅的肩,穿透寧息香燃燒時形成的霧,落在灰黑的石磚上。

秦歸燕看著那縷光,露出一抹淺淡笑意。

獄卒老羅用腰刀敲著大門,鐺鐺的響

「喂,屠字一號,你刑期滿了,出去吧。」

寧息香能使人失去氣力,老羅見女囚在迷霧中的身影消瘦,想上前扶這女囚起身,卻看到她自己扶著牆站起,心中不由升起悚然之感。

一個在寧息香的霧氣中浸泡十年的人,不該有戴著百斤寒鐵鎖鏈站起來的力量。

老羅品出幾分危險的滋味,心中戒備,手掌下意識按上刀柄。

「怕什麼?我不是老老實實在這待了十年麼?」女囚輕語一聲,嗓音微啞。

秦歸燕慢吞吞地往牢房外走,縛於腳腕的鐵鏈在地上拖行,發出規律的響動,沒有血色的赤足踩上冰涼地面。

她已經很久沒梳頭髮了,髮絲蓬亂得很,在獄中這十年,秦歸燕會用清水咒清洗自己,可惜衣服只有一套,是她入獄時穿的,那時衣物被血染紅,洗了十年,如今也只是一件破舊過頭的白衣而已。

能在森羅獄第九層濃郁到遮蔽視線的香霧中施展低術法,足以證明秦歸燕在入獄前是個修為精湛的人物,這麼個人卻甘心向玄天司自首,接受刑鑒審判,在獄中熬掉寶貴的十年。

老羅跟在她身旁一米外,念叨道:「你家裡人來接你了,你跟著她們走了,往後好好過日子。」

秦歸燕語氣謙卑:「

我日後定遵紀守法,做個好人。」

老羅做了幾年獄卒,見過幾個刑滿釋放的囚犯,再沒見過像屠字一號這樣身心皆沉靜如清潭的人,她看起來是真的在獄中悔過,想要重新做人了。

二人上了升降台,鐵絲擰成的繩索拉著他們往上升,離開陰寒詭譎的森羅獄九層,瀰漫於視野的寧息香霧逐漸變得淺淡。=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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