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蔚箏攥著手機站在門口,侷促地說:「衣服你以後拿回來洗,襯衫穿之前記得燙一燙,還有書啊玩具這些,就留在這裡吧,等你以後買了房子,再搬過去。」
「姐,你看著扔吧,多少年了都用不上,拿走也是累贅。」章洄從柜子里拿了幾個衣架,最後把羽毛球拍扔在了床上。
章蔚箏眼圈血紅,深深吸著氣。
章洄好笑道:「你幹什麼?我早晚要搬出去,以後家裡兩個孩子,還有你婆婆,吵得我耳朵疼。」
「先留著吧。」章蔚箏低聲說。清空了這間屋子,仿佛是清空了一個人的痕跡,明明那些陳年舊物再也不會有人拾起。
遲早這些東西都會被扔出去,在某個不被人提起的日子裡。
章洄把零碎的東西一股腦塞進手提包里,拉鏈刺啦一聲閉合,猶豫片刻,低聲道:「姐,再過幾個月,爸就六十歲了。」
章蔚箏臉色倏然鐵青,扶著床沿坐下,她神情恍惚,甚至不曾察覺坐到了西裝袋。
「你想說什麼?」
「我想替他做壽。」章洄把床上的衣服撥開,在她身旁坐下,沉嘆道,「我知道爸再婚你不高興,可十幾年過去了......」
章蔚箏拔高了聲音,打斷他:「這事情過不去!」她摸著肚子,胸膛綿延起伏。
「就因為林阿姨和爸是同學,所以你一直覺得他犯了錯。」章洄抿了一下唇,「退一萬步講,媽當年看病花了上百萬,都是問林阿姨借的,這麼多年,你心裡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章蔚箏噙著眼淚,哽咽道:「就是因為拿了她的錢,所以怎麼都抬不起頭來。」
章洄見她情緒失控,輕輕嘆息,撫了撫她的後背道:「行了,這事情我不提,如果爸自己提,我再跟你商量。」
章蔚箏抹了下眼角,默不吭聲倚在床背上。
「反正他現在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兒子,讓他和林濯月父慈子孝去吧。」章洄立起身,繼續收拾衣物。
章蔚箏突然坐直了腰,臉色越發難堪,少頃,她扯住章洄的衣袖,堅定道:「不行,六十大壽應該子女來辦,不能讓林濯月出面,你明天去一趟林家,把這事情定下來,要花多少錢我來出。」
章洄睨著她,打趣道:「你有錢嗎?」
章蔚箏厲目道:「樓下小飯館辦幾桌!他還想怎麼樣?!要不要請他吃滿漢全席啊!」
*
午飯過後,章洄開著車出去,在公司附近找了間便宜的連鎖酒店,先開了一個禮拜的房間,和中介說好下周再去看幾套房。
然後他給章啟文打了個電話,問他明天在不在家,過去看他。
章啟文禮貌又斯文地與他交流,並請他方便的話把豆豆也帶去。
章洄言簡意賅說完,很快掛了電話。
章啟文原本是個土木工程師,而林氏集團主業是商場經營和地產投資,章洄上次去買羽絨服的商場和後面的寫字樓就是林氏集團的產業。
掛了電話後,章洄琢磨起六十大壽的事情,小區飯館未免太寒酸了,起步也得是星級酒店,他們章家的親戚不多,不知道林家要來幾桌。
他仰躺在酒店的床上,舉著手機查看自己的資產。
上學期間賺了一點錢,手頭寬裕的時候借出去一部分,畢業之後收入穩定,但掙的多,花的也多,每個月給章蔚箏五千塊,在公司是個小領導,穿衣打扮也不能太隨便,好不容易攢下一點,又要租房,又要做壽,之後還要租寫字樓、開工資,去北安市發展的話,租金會比現在貴一倍。
章洄看著手機里的數字,真希望睡醒能多一個零,他反枕著胳膊,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把他從夢裡喚醒。
章洄撩起眼皮看了眼來電顯示,不耐煩地按了拒聽鍵。
隔了十分鐘,對方又打了第二遍。
瞌睡蟲徹底被趕走,章洄接通電話,聲音低沉沙啞地「餵」了一聲。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只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章洄看了眼來電顯示,重新把手機放去耳邊,清了清嗓子說:「林濯月?」
「哥,你在睡覺嗎?」林濯月的聲音既不低沉,也不尖銳,像一汪清水,輕盈悅耳。
章洄:「嗯。」
林濯月:「爸爸說你和豆豆明天過來吃飯,用不用我去接你?」
章洄:「不用了,明天我接了豆豆直接過去。」
林濯月:「接豆豆?你不在家住嗎?」
章洄:「我搬家了。」
林濯月:「為什麼搬家?搬去哪裡了?和誰一起住?」
章洄納悶道:「為什麼要問這些?跟你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