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老人跟我講了一個很不美好的故事。」回來後,祈顏在躺椅上眯了半小時,做了一個和游澈小時候悲慘經歷相關的噩夢,以上帝視角看他受過的種種苦難。
腳邊的炭火沒有點燃,身上只蓋了一件薄薄的毛毯,驚醒過來,身子是冷得,背脊卻滲出了一層汗。
「猜到了。」游澈攬著他,儘可能將身上的溫度渡給祈顏,「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往事。怪我太怯懦,要是親口跟你說,你也不用跑一趟受苦。」
祈顏不贊同他的說法,反駁道:「是我執意想來的。南黎說得沒錯,我應該自己走一遍你走過的路,才能切身體會你的感受,了解你的一切。」
「聽他們說,每逢下雪,你都喜歡在家門口的大樹下堆很多雪人。今天我也在那堆了整整齊齊的一列雪人軍隊,看上去很熱鬧,我甚至覺得他們有點吵。」
游澈被他逗笑,順著他的話道:「有時候我也覺得吵,所以會控制數量,這樣就不會太熱鬧也不會太冷清。」
「考上大學那年,我就沒再樹下堆過雪人了。」
當打罵成為家常便飯,游澈也漸漸感到麻木,像劉敬文訓練出來的機器人,反抗的意識在習以為常中日漸消磨。
游清枝時常提醒他,這是一種錯誤的想法,隱忍不是為了接受,保全性命才有機會反抗。
意識到自己的精神生了重病,細若遊絲的期盼也轟然斷裂。本就對未來不抱太大希望,僅靠游清枝每晚給他講的,鎮子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支撐著。
望不到頭的灰白日子,透不進半點光亮,沒有出口,沒有盡頭。第一次,他沒有聽從游清枝,有了輕生的念頭。
到底還是小孩,怕疼,也少了點勇氣。游清枝採茶回家,看到從房門底淌出的鮮艷,踢開門,抱著游澈發了瘋往醫院趕。
好在路上碰到心善的鄰居,開著自家破破爛爛的鐵皮摩托將他們載過去。
那次住院,幾乎花光游清枝攢了半年的學費。
回家後,游澈手腕上還抱著厚厚的紗布。他躲在門後,顫抖著將門打開一條小縫,驚恐捂著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眼淚流下來,打濕紗布,從指縫鑽進嘴巴里,又苦又澀。
劉敬文又喝了酒,罵游澈是賠錢貨,拖油瓶,拿了把菜刀,往游澈房間沖。
游清枝攔住他,被劉敬文抽了幾巴掌,刀刃橫在游清枝頸側,罵道:「那小兔崽子不是想死嗎,老子成全他。」
游清枝跪倒在他腳邊,雙手依舊死死抱住他的腿。
游澈透過門縫目睹一切,想過去護著母親,四肢恐懼到發軟無力,半步都難以挪動。他張開嘴,喊母親,喉嚨像吞了刀片,說不出話,只發出低低的嗚咽聲,連吐息都疼痛難忍。
後來,村長帶人把劉敬文摁住,拽到牛棚綁了一夜醒酒,才避免血案的發生。
劉敬文被帶走後,游清枝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簡單梳洗一番,拿出鎖在柜子底層的胭脂,蓋住臉上的青紫,照例給游澈講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