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姁立時察覺到一點兒不對:御書房的炭火只燃了往日的一半,不再似春日暖陽,而像初秋,暖中帶著冷。
「阿姁來了?」尉鳴鶴緩緩踱步上前,將沈知姁扶起,伸手將罩了女郎大半張臉的風領拉下,眼底是滿意的笑意:「怎麼裹得這麼嚴實,也不怕備被悶到。」
「臣妾一時不妨,與前朝的大人撞了個臉對臉,慌亂之下就將風領給拉上了。」沈知姁櫻唇輕抿,嬌面上泛起淺霞。
只是眉頭依然微蹙:「不過,臣妾覺得那大人似乎有些眼熟,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尉鳴鶴唇角露出笑意,輕聲道:「許是他長得面善,阿姁不必掛心。」
「是。」沈知姁輕聲應了,轉而說起今日面見羅郡王妃之事:「陛下,您都想不到羅郡王妃請太皇太后與臣妾做什麼。」
「哦?她說了什麼?」尉鳴鶴心情愉悅,配合著詢問。
沈知姁眉眼彎彎:「羅郡王妃請咱們幫世子看一門好婚事呢。」
「沒想到臣妾年紀輕輕,也能當上媒婆。」
聽聞是此事,尉鳴鶴眉頭舒展,點了點沈知姁的鼻頭:「郡王妃主要是請太皇太后呢,倒給你臉上貼了個金。」
「臣妾哪兒有貼金,適才郡王妃還拉著臣妾說了一大段話呢。」沈知姁將方才與羅郡王妃的說話內容有選擇性說出來,口中嘆道:「臣妾聽著郡王妃的陳情,心中很是感慨。」
尉鳴鶴輕笑一聲:「阿姁就是心軟。」
他微微抬眼,眼底似有深光:「阿姁是怎麼想的?」
「臣妾雖然覺得羅郡王夫婦的故事動人,也為羅郡王將要降爵感到可惜。」沈知姁與尉鳴鶴對視,眸光真摯:「但到底是他們當年自己做的選擇,也怪不到旁人身上。」
這話說得尉鳴鶴贊同頷首。
沈知姁伸出縴手,給尉鳴鶴倒了一盞清茶:「不過羅郡王妃的態度誠懇,又備了厚禮,所以太皇太后與臣妾都預備先幫著瞧一瞧。」
「太皇太后還說,要先看一看世子如何呢。」
尉鳴鶴接過茶盞,若有所思:先前太皇太后也賜過幾次婚,同樣是郡王諸子,可沒有過先覲見再賜婚的流程,都是比照著家世,挑一個門當戶對的。
「阿姁,朕記得承恩公府的長女,是不是今年及笄?」尉鳴鶴想起此事。
「是,是今年四月……中旬的時候。」沈知姁應道:「您當時忙於朝政。讓臣妾備了及笄禮物送去。」
「不過提起承恩公府,臣妾想起來前兩日,太皇太后似乎因承恩公府生了大氣。」
尉鳴鶴將兩件事情聯繫起來思索。
在片刻的沉吟後,尉鳴鶴對著沈知姁淺笑起來:「原是這樣。」
「那你明日幫著太皇太后看看羅郡王世子的品貌。」尉鳴鶴神色放鬆,口吻輕柔:「要是的確是個不錯的郎君,給羅郡王府指一門好婚事也不是不可以。」
羅州地理位置不錯,正好地處平郡王與昌王的封地之間,而且物產頗多。
羅郡王本人是個只愛風花雪月的,素來安分恭敬。
要是能以一門婚事,多籠宗室人心,是個格外划算的買賣。
還能讓那些皇親看一看,只要規規矩矩的,也能有天子恩賞。
沈知姁如願得了尉鳴鶴的話,當下就嫣然莞爾,如春日裡綻開的桃花:「是臣妾遵旨。」
「不論是對臣民,還是對宗親,陛下是最寬仁體貼、恤愛良善的。」
這誇讚話飛入尉鳴鶴的心頭,令帝王如在炎炎夏日暢飲一盞涼白開,格外妥帖喜歡。
「還是阿姁最懂朕。」尉鳴鶴低聲笑道:「昨日見你戴羊脂玉的頭面不錯,朕想起來庫房中還有一大塊羊脂玉的料子,你拿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臣妾戴的好是其次。」沈知姁杏眸亮亮,泛著瀲灩的秋水:「主要是陛下的眼光好,選的都是極好的。」
尉鳴鶴聽得心頭舒暢,絲絲地泛著甜兒,忍不住再賞了沈知姁一對琉璃櫻桃擺件賞玩。
然後讓沈知姁陪著自己用午膳。
御膳房呈上來一道酸蘿蔔魚片的小炭鍋,聞著味兒就覺酸爽開胃。
沈知姁用了大半,對另一道酸拌蒸茄也格外青睞。
「臣妾困得不行,就不陪陛下了。」沈知姁打了個哈欠,嬌面上滿是困意。
尉鳴鶴拉著她的手,將她親手送出朝陽殿,還關切道:「午睡別睡太久,小心晚上睡不著。」
見沈知姁脆生生應了,方回到御書房。
提起筆時,他動作一頓,看向元子:「你有沒有發覺,今日午膳,昭儀與往日有些不同?」
元子想了想,握著拂塵沉穩回道:「稟陛下,昭儀今兒多用偏酸的菜餚,而往日昭儀與陛下的口味頗為相似。」
「而且……昭儀今日困得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