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回收了液晶牌,懸浮屏也隨之消失了。
緋刃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門口,感到整個人在約爾納城昏黑熾烈的天色中嗡鳴。下墜的心臟擊中小腹深處,炸開了尖銳的疼痛。那疼痛讓他忍不住像蝦子一樣勾起了腰,在冰冷之中蜷縮起來。
真相在徹骨之痛中穿透了所有的恍惚與混沌,讓他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冷靜清醒。
汐冥是森羅,而異種之卵正寄生在自己體內。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柔的手落在了他背上:ldquo你怎麼了?rdquo
緋刃慢慢直起身,在不斷沉澱的暮色中回頭,盯住了alpha的雙眼。
暗藍色的,清澈,深邃,充滿關切與擔憂,倒映著自己的影子mdashmdash比人類的眼睛更像人類的眼睛helliphellip
他竭盡全力壓下心底的悲鳴,若無其事道:ldquo你說呢。rdquo
Alpha的表情有細微的波動,但僅僅就那幾不可查的一瞬,便再度回到了那種溫柔到近乎小心,小心到誠惶誠恐的狀態里:ldquohelliphellip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有什麼好道歉的。rdquo緋刃移開了目光:ldquo又不是你逼我去角斗場的。rdquo
ldquo我沒能保護好你,沒能讓你離開角斗場helliphelliprdquo汐冥毫無預兆地抱住了他,喃喃道:ldquo所以那當然全部都是我的錯helliphelliprdquo
緋刃知道自己應該躲開。可他的身體似乎已經徹底習慣了對方一切親密的碰觸,連逃離的本能都失去了。即便在這樣的時刻,即便知道了對方是多麼可怖的存在,他也依舊只能僵在那裡,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悲哀至極的諷笑來。
太荒誕了。
約爾納城至少有三十五億人,赫爾威提有一百二十億甚至更多,而整個斯特拉聯邦星域的人類更是多到難以計數helliphellip異種偏偏選擇了自己作為繁殖對象。
必須想辦法殺掉它們,森羅和卵。他在心裡冷酷地命令自己。即便那也意味著他必須要殺掉自己。死亡從未離他而去,現在它用另一種更殘酷的方式再度逼近了。但比起這顆星球居住的上百億的性命,他自己的性命是不值一提的。
緋刃努力維繫著自然的神色,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思考著要不要逃離,又要怎麼逃離。他要趕快想辦法到赫爾威提防衛軍的異常生物處理司去helliphellip
不知道是不是卵察覺到了他的殺意。就在他這樣思索時,腹痛以一種他幾乎無法忍受的方式再度加劇了。他腳下一軟,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
汐冥在他耳畔道:ldquo我們回家。rdquo
緋刃想說不,可劇痛讓他說不出話來。他被異種輕而易舉地抱起,向著愈發深沉的暮色走去。
飛車滑過約爾納的夜空,緋刃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劇痛已經平息下去,可他感到自己比剛醒來時更加虛弱和難以自控。他知道汐冥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自己,但他無法在小腹深處詭異的蠕動感中以平靜的神色來面對眼前披著人皮的異種。
他怕自己一睜眼就暴露怒火。是的,怒火。他知道森羅是什麼,見識過它們的可怖。奇怪的是他一點都不恐懼,心中只有冰冷的,難以抑制的憤怒。
但他不能表現出這種憤怒。在防衛軍的異常生物處理司採取行動之前,他必須表現得一切如常,讓對方相信自己仍是那個對真相一無所知的傻瓜。唯有如此,才有希望實現逃脫和獵殺。
這兩件事很可能無法同時成功。緋刃冷靜地想。那麼消滅卵是優先的。畢竟無限繁殖的卵要比森羅成體更加可怕。他必須找機會逃走,儘快到異常生物處理司去,讓他們物理消滅自己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