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調酒師John在她耳邊激動地喊了無數聲臥槽,John是個同性戀者,許昭彌從招聘的時候就知道。
觀眾們起身嗨了起來,很多女孩跟著跳起了舞,「真帶感!」人群里不知誰這麼大喊了一句,有人激動地撞翻了雪克壺。
許昭彌在這樣的兵荒馬亂下眼眶微微濕潤了。
白色襯衫被汗浸透貼在他的脊背上。陸以寧在最後一個重音落下後,將鼓錘隨手一拋,他從始至終面無表情——就這麼跳下了舞台,在滿場瘋狂的歡呼以及眾人的注視下,從容從許昭彌面前徑直走過。
順手抄起外套就這麼走了。
像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泄。
也只像是一場發泄。
肖堂站在暗處看了整場戲。等沸騰人群散去才走到許昭彌面前開口:「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一而再地拒絕我的表白了。」
「?」
他輕笑,說:「你心裡有人了。」
……
男人都是神經病。
許昭彌戴著眼鏡,開著車,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陸以寧是神經病,肖堂也是神經病,總之男人都有病。
她就應該在店門口掛個招牌,上面寫:男人禁止入內!
到了家,準備好的飯菜已經上了桌,油爆河蝦的香氣混著粽葉清香,滿屋子香噴噴的。
肖玉枝正把剛剛盛出來的醃篤鮮端上來,身後的灶台上還在煨著蟹粉豆腐。
女兒事業有成,生意好,店紅火,許大勇也高興,雕花錫壺拎上了桌,這是他從老爺子那裡特地討來的老酒,二十年陳的女兒紅,就等著閨女回來喝兩杯。
「店裡生意還忙得開吧?」
許昭彌一邊扒飯一邊搖頭,她都快餓死了,根本顧不上說話,好不容易喝口湯的功夫,才開口:「忙,又得招新店員了。」
「過幾天政府領導還要過來視察呢,我連發言稿都還沒來得及準備。」
「哎喲,這麼忙啊?」肖玉枝又是給她夾菜,又是囑咐她吃慢點,既欣慰又心疼,「有什麼需要媽媽幫忙的地方,跟媽媽說。」
「不用不用!您要真沒事兒就多管著點爺爺吧,可別讓他再滿村子瞎溜達了,他現在可是我們渡鴨村的代言人了,得保持神秘才行!」
許爺爺現在可真成名人了,每天都有遊客走街串巷打聽他的情況,逮著人就合影,簡直就是個行走的人形立牌!
「你是不知道,你爺爺前兩天還專門去理髮店弄了個新造型,跟年輕時的周潤發似的,我跟你媽攔都攔不住。」說到這個,許大勇呵呵笑。
「說是幫你做宣傳呢,還不能給咱囡囡丟臉!」
許昭彌也樂了,「行吧,爺爺高興就行。」
「要不爸媽給你買輛新車吧?家裡那輛小電車也該淘汰了,你現在自己當了老闆,還要常常見政府領導,得注意點門面。」
「不用不用。」許昭彌放下碗筷,義正言辭,「車就是個代步工具,沒那麼重要,干我們這行的,服務水平才是關鍵。而且我就算是要換,也是自己掙錢換,怎麼能花你們的錢呢?再說了,等我年底分了紅,還要把咱家那老房子買回來呢。」
提到老房子,許大勇嘀咕一句,說有天從老家房前路過,聽見裡面叮叮咣咣的,好像有人在似地,不會是裡面鬧鬼了吧?
「……」
「……」
「別胡說,光天化日的鬧什麼鬼。」肖玉枝白了他一眼,見他酒杯空了,又親手給他倒了一小杯酒。許大勇喝了一口,享受地嘖嘖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許昭彌:「對了,那個小陸最近好像沒在樓下纏著了,是走了吧?」
「我哪知道?」許昭彌扒著飯,滿不在意地說。肖玉枝趕緊瞪了許大勇一眼,讓他閉嘴。許大勇嘿嘿一笑,看了看閨女的表情,點頭說:「走了好,走了好。」
許昭彌也陪許大勇喝了幾小杯,回到房間後,酒勁很快就上來了,暈暈乎乎地趴在桌子上。她打開了電腦,本來想寫稿子的,結果呢?腦子裡卻思緒亂飛,整個人好像都是飄的,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
視線落在桌角那個雪白的八音盒,她嘴角竟不自覺地微笑,手捧起來,放在眼前凝視著。兔子花車真可愛,眼前好像下雪了,把那一對恩愛的小兔子都籠罩了。雪越來越大,眼前越來越模糊,最後連那對坐在花車上的小兔子的模樣都看不清了。
為什麼?
許昭彌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眼睫閃著淚光,她強忍著不想落下的眼淚,喉嚨上下滾動,狠狠咽下去了什麼。
可心口的酸澀就要溢滿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又要再來撥動我的心弦,你到底想幹什麼呢?
腦海里莫名冒出那句「和你結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那樣認真,那是她從沒見過的他的模樣。
就像他今天突然跳上舞台打鼓一樣。
許昭彌真的真的特別恨他,特別特別恨他。恨不得現在立刻出現在他面前,狠狠咬死他!
可他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