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經歷了怎麼樣的慘痛,羅逾也不知道,因而也不知怎麼安慰她才好,只能陪她嘆了一口氣,看旁邊有一盤櫻桃,便拿過來給她遞了一個:「新上市的,嘗嘗看。吃點甜的,心情會好。」
正說著,一道光一亮,營帳的簾門被揭開,皇帝叱羅杜文鑽進來,笑融融道:「素和今日有沒有好些?」自然而然地走過來,看看女兒手上紅腫的燒傷,又摸摸她的頭髮:「我的素和受苦了。」
素和公主低下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皇帝知道她在生氣,倒也不以為忤,說:「我已經吩咐平城準備最隆重的儀式,一是你阿干封王的冊禮,一是加封你為晉國公主的冊禮,還有,你和宮門侍衛統領阿翰羅的婚儀。」
素和公主詫異地抬起頭,然後又低下來,這次,羅逾看到她臉上的一絲嬌羞。
皇帝轉頭看著羅逾,說:「宥連,你出來一下。」
羅逾跟著他到外頭,皇帝看了看頭頂灰茫茫的天空,說:「你的顧慮不錯,是我大意失誤了——南秦果然乘亂從涼州出兵,把煌河一帶給搶占了,中間隔著山脈,要奪回來很難。現在等於西涼被分為三股,山南歸南秦,西海歸柔然,其他地方歸我。山南一帶,我真憋屈得慌。你說,我是拿王藹換山南,還是換你的和親?」
羅逾不意他問這個,頓時愣住了。
皇帝冷眼打量著他,見羅逾始終不說話,不由不快,冷冷道:「馬上就是一郡之王,這點敢說話的決斷力都沒有?」
羅逾被他激得抬頭說:「換得山南,也是日日要警惕南秦;若得南秦廣陵公主和親,才是捉住了南秦的命脈。」
「所以他會肯?」皇帝挑唇笑問。
羅逾說:「他一定以為我們要山南啊,猝不及防,雖不肯,之前不是提了那麼多和親的要求?現在變成了出爾反爾,到底落了下勢。」
皇帝點點頭,但又問:「那麼,若是捉住了南秦楊寄的命脈,將來有一天我與南秦征戰時,你可捨得交出南秦公主來?」
羅逾被他問愣住了,好一會兒想起皇帝先跟他說的「決斷力」,便搖搖頭:「若是成了夫妻,我就要護她一輩子。」
「那我讓你娶南秦公主幹什麼?!」
羅逾毫不畏懼地說:「和親可保兩國和平。父汗有了西涼那麼大的草場,再吃下去,就要撐著了。」
皇帝眸光陡然一冷,拳頭一捏,似乎想打人。但是,他忖度了一會兒,卻是冷笑了一會兒,說:「再議。」
其實兒子說得沒錯。開疆拓土雖然是好事,但是,吃多了會撐,地方管得太大了,又是不同的民族,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處置好西涼的政務,叱羅杜文回到平城,按他計劃的那樣賞賜功臣,撫恤將士,將羅逾封了扶風郡王,又給新晉晉國公主的素和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從南秦而來的使節也回來了,兩國表面上維繫著客客氣氣的模樣,就只談到王藹時扯了一會兒皮。說到用廣陵公主和親來換回王藹,南秦的皇帝楊寄居然答應了,但是提了幾點條件,其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必須由皇子親自到南秦去接親。
叱羅杜文不由盤算起來:放在幾年前,他眼睛都不眨地就會吩咐羅逾前去接親,但是現在,這個兒子聰明強悍,一如年輕時的他自己,送到南秦去,估計就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自己不是活生生送了個質子給人家?
質子這回事兒,其實就是看自己狠不狠得下心,舍不捨得。他捫心問自己,現在好像是捨不得了。
朝堂上商議一番無果,大臣們各有各的見地,莫衷一是。正討論得激烈,突然有人趨行到皇帝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麼,叱羅杜文皺著眉,對下頭道:「這也不是急事,再議吧。」
轉臉吩咐了退朝,到了後殿,卻吩咐把羅逾叫過來。
皇帝這陣的格外恩寵,羅逾心裡有些打鼓,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看他時的臉色已經頗為玩味了,再這樣什麼事都他吃獨食一般,只怕遭忌是分分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