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懂她的心思,暗嘆了一聲,才又說:「那麼,他對幾個兒子,又是什麼態度?」
皇后無子,而且這個歲數,也不指望再能生了。她默默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他對孩子都沒有感情。我麼,原本是屬意老五,但若是給打得罰得三個月都不能出門,就指望不上他了。老三老四有自己的娘親,又不是孩子了,國策里『立子殺母』的那條將來用起來有隱患。還是太子吧,蠢是蠢些,好拿捏。」
她眸子深深,最後說:「南朝來的那位,這次再物盡其用用一回。若是一切都成了,她便不能留。翟家女郎當年的事,她知道的太多,謀劃的太多了!」
永遠是心中的恐懼,翻出來就萬劫不復,可現在,還必須在薄冰上戰戰兢兢地繼續走下去。
另一個女人,也在宮裡自怨自艾。從昨晚到今早,一口飯都不想吃,哭得眼睛紅腫,對身邊的宮人道:「再去請呀!他什麼時候來,我什麼時候吃飯!」
宮人苦苦地求她:「大汗這會兒在上朝,夫人稍安勿躁,先把飯吃了,不為自己,也得為夫人肚子裡的小皇子。」
李耶若目光中流露著恨毒的光,瞥了瞥一旁的滿滿一桌飯菜,說:「他都不疼他孩子,我現在疼愛又有什麼用?五皇子就是大好的例子,這個小的日後被他打死他估計也不會憐惜,與其日後經歷那樣痛楚,不如我不要把他生下來。」
她執意要餓肚子,不管肚子裡那個已經活潑潑的小生命怎麼踢打翻滾,就是不理不睬。
宮人知道這麼作下去,大汗過來就是她們這群人倒大霉,只能哄著她說:「夫人,俗話說母愛者子抱,大汗喜歡溫柔聽話的妃子,您看從皇后起,那個承寵的嬪妃不是這性子?您先吃,對孩子好,肯聽話,接下來挽回大汗的心,他才願意疼你,將來夫人的小皇子也才得父親寵愛。」
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愛的,何況後宮女人,孩子總是安身立命之本。李耶若被勸得漸漸悟過來,終於氣呼呼吃了些東西。宮女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她一邊擦嘴,一邊問道:「宮裡這麼多嬪妃,我剛進宮時雖然也認識過,到底在毓秀宮待著久,拜會她們得少,封號和名字,名字和人好多對不上號,也記不全。你們誰認識一個名叫『思靜』的妃子?」
周遭宮人互相看看,都是搖搖頭。
李耶若苦苦一笑:「只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大汗夢裡都在喚那個名字,只怕是新寵了。到底是多漂亮的人兒,我總要會一會面,知己知彼,心裡有個數。」
她扭臉吩咐:「你們幫我多留心著,但不要叫大汗知道。」
這樣一個可怕的假想敵,李耶若捧著滾圓的大肚皮,想著自己生產之後必有的一個多月的產褥之期,皮肉鬆弛,骯髒流血,皇帝必然不願意近身,若是他另有新寵,倒應該趁她沒有掀起大風浪之前,早早地處置掉再說。
李耶若等了兩天,才重又盼到了皇帝的身影。皇帝好像很疲憊似的,躺在榻上雙手枕頭,一句話都不說。
李耶若縱是要作,也知道須得察言觀色才能作,見他是不高興的樣子,就不敢跟他拿喬,端著小心問:「該開晚膳了,大汗在妾這裡用膳麼?」
皇帝撇頭看著她:「聽說你又不好好吃飯?」
「哪有!」
「別想掩飾。」皇帝終於露出第一個笑容,伸手拍拍她的背,「好吧,在這兒用膳,順便監督你有沒有好好吃。你看你肚子雖然大,背上倒又瘦了,再敢不好好吃飯,我就叫人灌了。」
李耶若今日要討他歡心,自然是表現良好,終於使得皇帝囅顏。
而他自是萬花叢中過的人,李耶若那點小心思豈有不明白的,先定神享用了她的溫柔小意兒之後,等宮女們都出門了,臥室里只點了一盞幽幽的小燈時,他才攬著李耶若說:「耶若,女人家生育兒女的前夕,容易感覺害怕,就連草原上的母狼,在懷胎時也六親不認,見誰都咬。但你放心,我這個人,我自己曉得,算是理智的個性。該讓你知道的事不會瞞你,不該讓你知道的事也不會因為寵你而都交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