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汗水滴滴答答地在身上縱橫,迷濛的雙眼,起伏的喘息,還有楊盼時不時地吸溜鼻子的聲音。漸漸地,都不願意說話了,胸膛相貼著,只聽著彼此的心跳撞擊著彼此的胸膛,感覺甚是奇妙。
直到最後,他垂首在她耳邊,滿是汗水的面孔上終於有了一些滿足的微笑。
楊盼用鼻尖蹭一蹭他的下巴,他用熱吻來回應,像是在彌補之前缺失的吻一樣,細緻地逗弄、交纏,最後在她耳邊說:「彼恰曼海勒台。」
「你討厭……」楊盼說,「既然要說,用漢語。」
他好像害羞似的俯伏在她耳邊,「吃吃」地輕笑,直到被踹了一腳才低聲說:「阿盼,你是我生命里的光,我好怕,你一離開,我就會永生永世陷進黑暗裡去。」
他似乎在後怕,在長長地嘆息,過了好久,才又在她耳邊說:「我太喜歡你了……」
這話楊盼聽了,不知怎麼竟然有些喜悅得想哭。剛剛他「欺負」她的時候,她的身體深處有一陣陣搐動;現在,卻是心裡產生了這樣搐動的感覺。
她無奈地想:飛蛾也愛撲火,我呢,是不是也如此了?他呢,更是為一屑屑光明,一點點愛意或親情,願意做撲火的蛾?
說到底,是個曾經心田荒蕪的可憐人。
她雙手捧著羅逾的臉頰,很認真地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逾郎,我今天錯,錯在對你使性子;但是有一點我沒有錯,你排解不開的難處,我要勸諫你,良藥苦口利於病,或許話不好聽,但是我是好心。」
羅逾抬起眼皮子,看著她。離得那麼近,看得出他的睫毛上的那點濕漉漉還沒有散盡。他好像對這句話想了很久,最後點點頭說:「我明白。這是我一直的弱點,努力想改,可是太難改。我不聽她的話已經很多次了,她大概也曉得兒大不由娘。但是,到底人只能活一次,我但想著我那個妹妹,是我晚了一步所以沒有救得了她——那麼,我也不希望這樣的遺憾再發生一次,尤其是發生在我的娘親身上。」
羅逾大概很累了,沉沉地睡去,夢中還抱著她的腰,五指交纏著她的五指,好像生恐她又會偷偷離去。
而這兩天補覺補足了的楊盼,倒是睡不著了,她看著睡夢中的羅逾,尤其是他長長的、垂下的睫毛,在微微地抖動著。她想著這次她和烏由過來的原因,想著羅逾這裡得到的消息,又想著羅逾寫給皇帝的奏報,在一團紛亂中突然有電光劈開一樣的一道靈醒。
消息是往南北兩頭髮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倆看見,讓她看見,自然認為她會首選回故國避難;讓羅逾看見,他自然會首選回救母親。楊盼一直以為這是給她和羅逾下的套兒,但如果不是呢?
誰還會是這場亂局中的受益者?誰又會是這場亂局中的受難者?
楊盼陡然有了一個想法,冒失但又說得通。可惜沒有佐證,也不知道他信不信——畢竟,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突然,她看見面前小郎君的眼睛驀然睜開,帶著一些瞠然,接著,面色凝重極了,尚留著血絲的眼白看起來顯得有些駭人。
楊盼覺得手指一緊,期期艾艾說:「你……你怎麼了?累了就睡會兒,一覺醒來,什麼都好了。」
羅逾卻翻身坐起來,只愣怔了瞬間,就飛速地撈過衣服穿戴,口裡急急道:「我聽到地面上傳來的聲音:馬蹄聲,有好幾千——是柔然的暗中襲擊!」
他是軍中主帥,豈能有絲毫懈怠,穿衣披甲簡直是飛速一樣,只在臨出帳門時回頭囑咐了一句:「快把衣服穿上,萬一是偷襲,我會叫人護著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外頭的雪花飄進來,他的身影已經沒入到茫茫夜色和漫天捲起的飛雪中去了。楊盼「誒」了一聲,自己閉了嘴,有些犯愁地看著地上被他撕碎的一堆衣物——這會兒,他心裡有急要之事,她確實不適合拿小事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