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帶著笑容說話,憧憬出一片美好的圖景,仿佛他就陪在她身邊,跟她一起過這樣的舒坦迷人的日子。
但是楊盼哪看不出他眼眸深處的哀傷和怖畏!
與他的父親作對,勝算哪有他跟她說的那麼大!
但是楊盼也勸服不了他。羅逾已經鐵了心要和叱羅杜文打這一場,哪怕是失敗,也是憤怒而不平的兒子以死來對抗暴戾無情的父親,總歸對叱羅杜文是個打擊。
「其他我不管。我也不拖你後腿,你要對抗你父汗,我也支持。」楊盼說,「反正我不走。我們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你這是逼我!讓我心裡有掛記、有後顧之憂!」羅逾但凡到這個時候,就忍不住喉嚨粗了。
楊盼才不怕他,一扭身子說:「怎麼著?你打我啊?」抱著胸不理他,還把肚子特意挺出來。
別說打,他連指頭都不敢彈她。他是抱愧,但是又憋著一口氣,絕不肯讓步,最後免不了長嘆一聲,拂袖而去。
楊盼不怕他走,大不了就是他晚上不回來吃、不回來睡,反正他也沒其他地方去,不過是在書房窩一晚,賭氣不吃飯,弄得她心疼了,給他送送飯、送送被褥,互相一頓慰問,彼此相惜,冷戰就結束了——然後隔兩天再來一輪。
於是,她繼續倚在條榻上看書,從扶風趕過來時沒有帶書出來,這些書都是羅逾書房裡揀來的,還算看得懂的兵書和治國論道的書籍,無聊起來這幾本翻來覆去地看,將將地也慢慢看懂了。
治國不容易,帶兵不容易,羅逾不容易,可是,她楊盼也不容易啊!大著肚子,還得操心他的破事兒;操心他的破事兒,還得想著王靄曾經跟她說過的:讓羅逾上位,好處太多了,尤其對關係一直不好的南秦,好處太多了!她嫁過來和親,難道僅僅是為小兒女間的愛情麼?!
矛盾啊!
天黑下來後,她氣定神閒地丟下書,到廚房裡看菜色。臨時徵用的廚娘討好地對她們的王妃說:「今兒吃得不錯呢!有最新鮮的韭菜、葵菜,還有最嫩的羊羔和牛犢,對了,殿下吩咐盡力搞些南邊的菜品,廚下還有高價錢從商賈手裡買來、從千里之外運過來的魚鮓、魚脯和瓮蟹!」
楊盼覺得眼眶子酸,天大的氣性這會兒也沒剩多少了,她點點頭說:「做好了,用提盒裝到外書房,別忘了叫上我一起,去給殿下送過去。」
飯菜都熱騰騰地裝好了,醃製過的魚別有一種鮮香味,逗引得很久不聞鄉味的楊盼口水都要下來了,肚子裡的孩子仿佛也是她饞蟲的來源,恨不得立馬撲上去吃一頓。
她咽了咽口水,叫幾個廚娘跟著她,一起往書房的院子那裡送飯去。
沒成想書房那片兒黑燈瞎火的。
問了門口的親兵,也老老實實說:「今兒殿下就早晨在這裡處置了軍報和信件,然後就沒過來。」
「他去哪兒了?」
「呃……是往後頭去了。」那親兵答道。
楊盼的眉頭蹙起來:後頭就是她所居住的地方,但是羅逾可不在她那兒!這傢伙去哪兒了?
她突然心頭一懍,想起了什麼,立刻對身後幾個廚娘說:「快!跟我走!」
她顧不得自己沉甸甸的肚子,步履生風,裙擺飛揚,使勁兒順著甬道往前趕,後頭捧著提盒的廚娘都跟不上她的步子,急急地叫:「王妃,王妃!你還有孕呢,慢著些呀!」
過了楊盼自己所居住的正房,她沒有停下步子,而是繼續往更北邊趕。那一片多是都護府里的婢女婆子所居。楊盼到了一片屋子的門口,果然見那裡有幾個親兵執著刀兵站著,見到楊盼時都是一愣:「王……妃,您怎麼來了?」
楊盼往裡頭張了張,嚴肅地問:「殿下在裡面?」
「呃……」
不敢說「不」,當然是在裡頭。
裡頭有誰,她也知道。都護府只是羅逾臨時所居,丫鬟婆子都是臨時用了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