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一場轟轟烈烈的隴西平叛, 以鮮血和淚水結束了一切, 皇帝終於屈服於翟思靜的淚水和絕望神情,對隴西翟家總算沒有斬盡殺絕, 只暗示他們推出族中偏遠一房頂了罪,無辜的一家子夫妻、父子、兄弟的鮮血洗刷了翟家叛國的大過,而真正的作俑者卻龜縮大宅之間, 暗暗乞求著女兒身上的寵幸再多一些, 以使罪愆不會再落到自己的頭上。
叱羅杜文專程把翟思靜的父母接到平城,請他們來勸一勸女兒。
翟思靜被嚴密地看管在宮中,身邊十二個時辰都不離人, 燭火徹夜明亮,這樣的日日夜夜,別說她滿腹愁緒,一腔恨意, 即便是毫無這些糾纏的情結,在這樣洞明的燭照和監視下,也是睡不著覺的。日日夜夜睡不好, 她本來就瀕臨崩潰的情緒更是低落到了邊緣,天天只有躺在那裡望著頭頂承塵的力氣, 不想吃,也不想動, 像被抽乾了一般。
做母親的看著女兒憔悴的神情、失神的雙眼,失語的模樣,以及胳膊上隱隱可見的鞭痕, 哭得不能自已;做父親的唉聲嘆氣,撫膝低聲道:「思靜,大汗他畢竟是皇帝,我們何從斗得過?這次能蒙他沒有株連翟家全族,已經是曠古未有的恩典。你但想想闔族數百口人,若是以『謀叛』一罪問刑,只怕就要亡族了。」
母親也勸她:「已經很好了。你看,大汗饒過了我們家的人,又放過了長越,對你又那麼好……」
翟思靜終於說話了:「呵呵……好?這叫好?」
大家只能再陪著嘆氣流淚,最後母親說:「可是你也該想想你爺娘,我們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大汗遷怒下來,我們誰還能活?」
翟思靜用奇怪的目光看著父母,最後笑道:「那時候我說,牆頭有一個少年……你們呵斥我不要懷那種不要臉面的心思,要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烏翰求婦,你們樂顛顛說:『好得很,我們翟家將來要出皇妃了……』」
父母倆尷尬地坐在那兒:站錯了隊,害了女兒,又害了外孫。只能期期艾艾道:「這些話不提了罷!你縱不為我們的老臉著想,也該想想我們老兩口的性命,想想翟家你的兄弟姐妹們。」
翟思靜撇過臉去。淚水順著她枯瘦的臉頰流到耳朵邊,沒入軟枕中不見了,一波又一波濕意倒泛了上來。
「何況,」父親終於又說,「長越也還活著。你這個樣子,觸怒了大汗,他可還活的成?大汗一句話,我們一家子和長越都要到深淵裡去。」
「極是!」母親又勸道,「總歸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人哪,不能太貪心的。」
「我不貪心,我但願我能控制得住自己!」翟思靜說。
她努力起身吃飯,看著繞膝玩耍、無憂無慮的小阿逾,心裡偶爾會有些淡淡的柔情,可是被擔憂和無望吸走了精氣神兒,只覺得從白天熬到黑夜,好難!從黑夜睜著眼熬到白天,更難!
叱羅杜文肯饒恕叱羅長越、饒恕翟家叛變的人,在朝中已經屬於異數。
對於朝臣而言,知道這位皇帝有本事扼住其他的叛心,倒也可以作壁上觀;但是宮中瀰漫的猜忌,則是另一波暗流——翟妃如此受寵,連一向理性的皇帝都肯為了她不再追究一場叛變,那麼,下一步是不是就變成了廢黜皇后改立她?再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廢黜太子改立羅逾?
皇甫道嬋再一次怯生生地來到翟思靜宮裡,求見未被拒絕,便知道有些把戲並未拆穿。她坐在翟思靜床榻邊,逗弄了一會兒羅逾,然後為她削著香梨,閒閒說道:「你也當保重自己的身子骨,看看現在這樣,我瞧著都心疼!可要拿鏡子給你照一照?」
翟思靜已經形銷骨立,皮膚一點血色都沒有,是一片慘白。可人在這樣的慘白里還是獨有一種出塵之態,淡淡一笑悽美萬狀,連今日濃妝而來的皇甫道嬋都有些自愧弗如。
翟思靜說:「照什麼鏡子?我看到自己都厭惡……」
皇甫道嬋說:「你別這樣,天大的傷心事,過了也就過了。想我剛被騙過來時,惶惶不可終日,如今漸漸也習慣了。你也節哀吧,畢竟你還有阿逾呢。」=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