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徐賜安不願掙扎,一來體內的陰氣忽然暴動,令他極不舒服,二來,宮忱能吸收鬼界的陰氣,實力已然恢復大半——
除非拼命,他現在沒法掙開這個猶如鐵鉗一樣的懷抱。
……拼命。
徐賜安閉了閉眼,睫羽微顫。
已經是他拼了命才從閻王那要回來的人了,還能怎麼辦呢?
他如今……也很累了。
片刻就好,他也想休息一會。
徐賜安終於緩緩鬆開手,有些疲憊地蜷在宮忱的胸膛里。
何況,這個懷抱並非他討厭的。
宮忱察覺到了懷裡的人由僵硬到漸漸放鬆,再到後來,竟然睡著了。
呼吸又輕又淺,雖然睡著,卻仍皺著眉頭。
那天,鬼界又流傳出一段佳話。
西廂的義子殿下大婚當日,新娘子大膽示愛,抱著新郎繞鬼市走了一圈。
鮮紅的地毯邊走邊鋪,喇叭嗩吶齊齊奏響,鬼哭鬼笑,熱熱鬧鬧。
姚澤王被屬下叫來看熱鬧,沒看一會又讓附近酒樓的小娘子拉著左臂回去喝酒,他邊流淚邊走:「要是當年本王沒死,跟賜安他娘成親的就是本王了……」
「好啦好啦,大人,你在鬼界也討了七八個媳婦了,該滿足了。」
「說到這個,本王的媳婦們呢?」
「您忘啦,夫人們前幾日結伴去東廂玩了。」
「本王的命好苦!」
「不哭不哭……」
姚澤王一走,有的鬼娃子就大了膽子,去踩新娘子拖在地上的裙擺玩,新娘子管都不管,可一旦誰要伸手想碰一下新郎,就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毫不憐惜地丟到一邊去。
「新娘子不讓碰新郎啦。」
「好兇好兇。」
「霸道霸道。」
傳聞中嫉妒化身的百年桃怪見此情景,故意使壞,一個驚天大噴嚏打響,讓附近十里的桃花都蔫了去。不想來湊熱鬧的還有千年鳳凰花精,輕哼一聲,剎那間,滿城便開滿了火燒般的鳳凰花。
事成之後,鳳凰花精飄到兩人面前,搞怪似的,把一朵鳳凰花別到了新郎耳邊,咯咯笑著離去了。
中途,徐賜安醒了一次,下來吃了碗面,宮忱靜靜地坐在旁邊,在紅蓋頭下一口一口地啃著燒餅。
不知何時,徐賜安主動靠了過來,又閉眼睡了。
宮忱抿唇,拿起一張手帕,在徐賜安的臉上摸了片刻,停在嘴角的位置,輕輕蹭去上面的湯汁。
他的師兄,還真是……第一次這麼溫順。
宮忱並非想讓徐賜安難堪。
只是一想到徐賜安差點跟別人成親,他還是有些太著急了。
宮忱放下手帕,讓徐賜安繼續靠著自己,保持著這個姿勢,將人一路抱回鬼婚司。
徐賜安沒睡醒,冷漠地站在該司門口,不像是來成親,倒像是來讓人給他亡夫陪葬的。
鬼司儀為鬼敬業,即便有一隻眼睛沒找回來,也努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著兩位新人,清了清嗓子:「掀起紅蓋頭——嘴在心裡頭——」
分明是醉在心裡頭。
鬼界這惡俗之地,沒有一個君子,一群流氓把「醉」錯喊成「嘴」便算了,還以此為由,規定非要用嘴掀紅蓋頭。
徐賜安撩起眼皮朝新娘子看去。
大紅的嫁衣,宛如天邊流霞。
柔軟而寬大的衣擺下,新娘子伸出的那雙手蒼白修長,一隻掌心幽靈湊過來親了那耷垂的指尖一口,還舒服地在掌心裡打滾。
徐賜安嘖了聲,屈起一根手指,咻的彈走那隻掌心幽靈。
新娘子蓋頭一顫,像是笑了下,並藉機把徐賜安的手握在掌心。
「掀一個!」
「掀一個!」
「掀一個!」
眾鬼大聲起鬨。
徐賜安敷衍了事,偏頭,咬住那蓋頭的一點點點點邊角。
但……扯不動?
又試了試,還是扯不下來。徐賜安鬆了嘴,微眯起眼睛,端詳片刻,發現這蓋頭中間偏下的位置往裡面陷了一小塊。
——原來不是他不行,是這蓋頭的主人叼著蓋頭,不讓他掀。
蓋頭下,宮忱咬緊牙關,死活不放:玩歸玩,鬧歸鬧,新娘子抱新郎走一圈還能用力氣大掩蓋過去,但要是掀了蓋頭,西廂第一美人竟變成了臭男人,這也太驚悚了。
「新郎笨!」
「舌頭伸進去,纏一纏,新娘自然就鬆口了!」
眾鬼唯恐不亂。
宮忱:「………」
別吵,再吵給你們大變男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周圍好像一下子真的不吵了。沒多久,一隻手隔著紅蓋頭,捧住了宮忱的臉。
宮忱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接著,他的嘴唇便讓人咬了。
有什麼溫軟的東西狠狠地舔過了他的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