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笑著,聲音忽然就嘶啞了,「誰知道,你真的會喜歡我呢?」
「所以你不能怪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五年前我就不走了,我就不會等到變成這副模樣才敢伸手抱你。」
「徐賜安,明明我也喜歡你。」
「可是,」宮忱額頭抵上徐賜安的胸襟,靠近心臟,顫聲道,「我們為什麼,錯過了那麼那麼久?」
這一刻,徐賜安的腦海里響起了密集如雨的嗡鳴聲,耳邊的聲音逐漸遠去了。
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們。
他的身體濕透了,心也濕透了,怕再也聽不見似的,嘴唇不住地顫抖:「再說一遍。」
很快,宮忱的聲音穿透雨幕而來,那麼清晰,那麼低沉。
「我喜歡你。」
「我很抱歉惹你傷心,但我不是為了補償才這麼說的。」
「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
「喜歡到恨死你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走了,讓我白白在心裡期待我們的未來,像個傻子一樣。」
「我們兩個人,隔了五年之久,卻只見了五日,你讓我怎麼……」
「要怎麼才能捨得啊。」
宮忱終於哽咽了一聲,猩紅著一雙眼睛,抬頭看徐賜安。
徐賜安怔忡著,用指尖在他臉上划過珠淚,心裡仿佛淋了一場大雨,再次回到了桂花巷。
那時,看著宮忱臉上的難過、委屈,他的心臟揪成一團。
他不知道說什麼來撫慰宮忱,於是就不停地跟他說對不起,好像讓宮忱受傷的人是自己一樣。
可是現在,他變成了那個真正傷害宮忱的人,卻說不出話來了。
對不起三個字,太輕了。
太沒有用了。
徐賜安忽然好後悔。
那些本來一開始就能說出口的真相,經過時間的腐蝕,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面目全非。
他起初堅定無比認為是對的事情,如今竟腐朽得令他惶恐。
他要怎麼跟宮忱說,他為宮忱渡了三十年精血,如若沒有時時刻刻的障眼法支撐,早已是半頭銀絲。
或者再更久遠一點,他為宮忱破了道心,又為他重修無情道,日日夜夜與心魔對峙,身心俱疲。
為了宮忱。
這恐怕是宮忱最討厭的四個字。
徐賜安一直堅定地走在宮忱的前面,如今猛然回頭,才驚覺,不知何時,宮忱已鮮血淋漓地站在身後。
他滿身的傷口不是來自別人——
正是徐賜安自己。
正是他一次次「為了宮忱」而捅在宮忱身上的刀子。
怎麼辦?
怎麼彌補?
又怎麼解釋?
徐賜安混亂得不知要做什麼,心疼得不知要說什麼,像個笨蛋一樣僵著身體不知所措。
「你怎麼動也不動。」
宮忱說。
「你親親我啊。」他聲音啞得不像話,「你親親我,我就不生你氣了。」
「我朝你發脾氣,說你殘忍,粗暴地對你……這些事我也跟你道歉,是我表達喜歡的方式太笨拙了。」
「只要你親親我。」
「我們就不吵架了,好不好?」
徐賜安的情緒被宮忱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拽回現實。
他一直知道宮忱很會說話。可能是因為幼時的境遇,他自有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以前下山做任務,有時會長住在當地,鄰里街坊都喜歡聽他講話。
這樣的人卻說自己笨拙。
「好。」
徐賜安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宮忱的臉頰,不禁有些面紅耳赤。
他覺得真正笨拙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宮忱說了那麼多話,他卻只會幹巴巴地回一個字。
他也是很清楚自己的,這些年心性越發浮躁,要是說多了,還難免會蹦出一些難聽、壞氣氛的話。
乾脆少說少錯。
可是宮忱卻因為這一個字突然破涕為笑:「就好了?」
徐賜安本就在心裡覺得丟人了,這一聲聽在耳里與嘲笑無異,偏開頭羞愧道:「嗯,我不太會說好聽的話,但……如果你想聽,我可以試著寫下來。」
「不是的,不是。」宮忱反應過來,輕聲道,「師兄,你很好,就算只說一個字,我也覺得很好。」
徐賜安抿了下唇,「那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宮忱貼近了他的唇,抱起他,抬眼看他,「只是親一親臉,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