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夾山, 沿途路障繁多,好在柯家養的馬食靈草長大,通靈性,辨方位, 無須人的驅使,便能靈活地馳騁在荒路上。
不過為了防止被滾落的山石砸中,需要有一人在外面望風。
極細的血線順著臉頰滑到了下頜, 啪嗒落在傳音符上,模糊了上面的黑字。
宮忱揩去那血,定了定神。
一直沒聽到徐賜安的聲音,是不是這張傳音符壞了,又或者對面聲音太小了?
宮忱拿到耳邊,仔細聽著。
徐賜安的聲音突然就漫不經心地響了起來:「宮忱。」
「沒有休書,別亂想。」
熟悉的清冷嗓音貼著耳朵傳過來,聽得宮忱渾身一個激靈,腦袋一熱,趕緊把符拿遠了。
可想了想,又拿近了,只不過換了只耳朵聽著。
「師、師兄,」他囁嚅道,「剛才我明明聽到……」
「是一起回去的一位前輩,我們稱呼他修叔。」
「!」
宮忱算是明白自己說了一堆蠢話了,羞愧不已:「原來是這樣,我說錯話了,你幫我跟那位前輩道個歉行不行。」
「不行。」徐賜安悠悠道,「以後有機會,你自己跟他說。」
「什麼機會?」
「來我家的機會。」
宮忱快要沒耳朵聽了,揮出一道充沛靈力將左側滾來的落石擊飛,捂著心臟說:「大早上的,說什麼呢。」
徐賜安無聲地笑了一下,「吃早點了沒?」
「沒有。」
「包裹里有。」徐賜安說。
「…………」宮忱愣了兩秒,猛地從側窗跳進馬車。
方才段欽拿劍砍宮忱時,那包裹跟著遭了好幾下,要是裡面有糕點,估計也保不住了。
無視車廂內被他五花大綁還堵住了嘴巴的段欽,宮忱找到角落裡的包裹,挑開,小心翻了翻。
果然有幾塊油紙包的金絲紅豆糕,只不過已經碎了。
段欽本來都了無生氣地躺在一旁,看見他後「唔!」地彈了起來,瞪著他,嘴裡含糊不清地在罵什麼。
坐段欽對面的柯歲一臉頭疼,扶額道:「你就不能等會再進來麼,他剛冷靜下來……」
「拿個東西,你繼續。」宮忱踩窗輕輕一蹬,又單手翻回車頂。
徐賜安問道:「找到沒?」
「嗯。」宮忱低頭看著手中的糕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它們碎了,心裡比剛才聽到休書時還要不是滋味。
「師兄,你不是知道嗎,我現在的肉身……沒必要進食的。」
「又不是沒有味覺了,」徐賜安道,「給你了,你就嘗嘗。」
宮忱一小塊一小塊地往嘴裡放,香甜細膩的口感在舌尖化開,他聲音瞬間上揚:「好好吃。」
「喜歡嗎?」
「喜歡。」
「既然喜歡,那怎麼能說沒必要。」徐賜安道。
「師兄……」宮忱喉結微微一滾。
這時,邱歌一掀帘子,委婉道:「公子,夫人剛才傳話,桌上的東西,讓您務必趁熱喝掉。」
「知道了。」徐賜安擰了下眉,只好把桌上的藥碗端了起來。
「喝什麼啊?」宮忱問。
徐賜安仰頭一飲而盡,食指指骨用力壓在上唇,緩了幾秒才道。
「……綠豆湯。」
宮忱又問:「味道怎麼樣?」
「微甜。」
宮忱沉默了一會,道:「師兄,你不生我氣嗎?」
「生什麼氣?」
「我一直瞞著假死的事情。」
「你先說說,為什麼瞞著我?」
「一開始我……並不信你。抱歉,我當時走到了不得不靠假死脫身的地步,除了柯歲,誰也不敢輕信。」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救我,所以打算靜觀其變,可即便是後來我已明白你不會害我,我也——」
「不敢告訴你。」
宮忱閉了閉眼,「我怕你後悔為我扛了天譴,怕你知道自己對我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我怕………」
「宮忱。」徐賜安忽然打斷他,聲音清晰得如同就在面前。
「我從不後悔。」
「從不覺得為你做的一切是白費功夫,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