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那個人真的想拋開所有人獨自進入深淵的話,至少我得拉住他。
至少,我要為他傷心。
無論被推開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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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城。
郊野。
宮忱臉頰上的金紅色印記在徐賜安指尖消失的剎那,畫面一股湧入徐賜安的腦中。
他臉上的笑容微僵,頭有些疼了起來,在宮忱的背上抱緊宮忱的脖子,低低地問:「宮忱,你有沒有……看見什麼?」
他剛才就不該搗鼓這印記的。
心中已悔青了腸子。
這畢竟是他一部分不堪的記憶,若是就這樣因為一時失誤暴露給了宮忱,多少令他有些羞赧。
宮忱不知何時將目光從徐賜安臉上轉了回去,只看著前方的路,輕輕邁起腳步。
「我看見你笑了。」
宮忱說。
「還有嗎?」
徐賜安追問。
「應該還有什麼呢?」宮忱問。
徐賜安「唔」了聲:「你先走,我想想。」
應該沒看到吧。
徐賜安想,不然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平淡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徐賜安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暗自苦惱,自己以前也瞞了太多事情了,就算以後要開口解釋,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可剛剛才答應宮忱要彼此坦誠,總不能再支支吾吾藏著掖著了,那不是徐賜安的風格。
要怎麼開口呢?
思忖片刻,徐賜安打算先從天泠山講起:「那個,你還記得…………」
話音未落,啪嗒,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砸在了徐賜安的手背上。
徐賜安愣了下,抬頭。
下雨了麼?
萬里無雲。
啪嗒,啪嗒,啪嗒。
徐賜安終於反應過來,兩隻手猛然抓上宮忱的臉,摸到一片濕潤。
「你哭了?」
徐賜安愕然。
什麼時候開始哭的?
怎麼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心臟一緊,頓時明白宮忱也看到了那時的回憶,他說看見了徐賜安的笑,轉過身卻悄無聲息地掉了眼淚。
笨蛋。
「哭什麼?」徐賜安偏著頭,擦拭著宮忱臉上的淚水,心中所預想的羞恥並沒有到來,而是感到了一股難言的酸澀。
「不要哭了,聽到沒有?」
宮忱什麼也沒說,又或許是說不出話來,一步一步往前走,淚水一滴一滴從眼眶裡滾落。
「我、我又沒有故意瞞你,我也剛剛才想起來的。」徐賜安擦都擦不完,乾脆兩手一抬,遮住宮忱的眼睛說,「別走了,你停下來說句話不行嗎?」
宮忱的眼睫在他的掌心裡,又濕又涼。
怎麼哄不好啊。
徐賜安強壓下心慌,準備按照方才的思路,先把所有事情都坦白了再說。
「其實在天泠山上,我們不止親了一次,第一次是在你的夢境裡,那時我是心甘情願的………」
「我知道的。」宮忱終於沙啞著開口,「在你的記憶里有,從頭到尾。」
「還有之後的那一整個月,你為了修復無情道,在洞府里獨自克服心魔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徐賜安啞了啞,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啊,那麼,在萬鬼地獄裡,你受了重傷,我接住了你……」
「嗯。」宮忱說,「那時我確實昏過去了,後來你靠在我的身上跟我講話,其實我已經醒了,卻像個混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你依然為了我,不惜修為倒退,承受神息離體之苦。」
徐賜安對他剛才還沉默不語,現在卻一下子說出這麼多話而感到不安。
「不苦的,」他忍不住抱緊了宮忱道,「你不要覺得我受了很大的委屈,那些痛,甚至比不上我以前練劍的時候。」
宮忱沒有認同,亦沒有反駁,只是繼續輕聲道:「還有你跟閻金說要抽走那天的記憶,他跟你確認的時候,你卻說後悔了。」
「徐賜安,你真傻,那種糟糕透頂的記憶,就那麼乾脆地不要了該有多好啊。」
溫涼的淚水遮也遮不住,擠滿了徐賜安的指縫間,再緩緩地淌下。
「不要說了。」
徐賜安心臟劇烈地疼了起來。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本來只要再等上七天,一切都還有好轉的機會。」
宮忱卻停不下來,嘴唇一片蒼白。
「可誰知道呢,我第六天就被門派趕下山了,下山當天是你的生辰,你喝醉了,提著燈籠在山路上提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