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徐賜安看了他一眼,不回反問:「燒鵝好吃嗎?」
「好吃。」宮忱立馬道。
「那就好,」徐賜安無聲笑了笑,放了筷子,「如果像閻前輩說的那樣,赤斫又要經歷天劫了。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讓天劫重新盯上了赤斫?」
宮忱沉默片刻,凝重道:「其實,早在一年前,大祭司就找到我,告訴了我一個消息——赤斫正在準備突破天人境。」
「哦?所以閻前輩口中的天劫,其實是破境劫?」
「很可能。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卻也不壞,」徐賜安隨口道,「無論他是否度過破境劫,都會虛弱一段時間,這是殺他最好的機會。」
「但,也是最後的機會。」宮忱搖了搖頭,「穩妥起見,能阻止赤斫的破境劫是最好的,而不是希望讓天劫收了他。」
「更何況,他陷入虛弱後,肯定又會殘害大量的修士來恢復自身,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徐賜安忽然笑了下:「沒被仇恨沖昏頭腦,很好。」
宮忱愣了愣,旋即低下頭,耳朵有點紅,怎麼這也能被誇啊。
「你怎麼不吃了,就吃飽了嗎?」他沒話找話道。
「不是的話,」徐賜安支著下巴,淡笑道,「你要餵我嗎?」
「喂,我喂,」宮忱耳朵更紅了,立馬攥了筷子,去找剛才徐賜安餵過自己的燒鵝,在桌上轉了兩圈,才微微一怔。
壓根沒這個菜。
自己太心不在焉了,也難怪徐賜安變著法哄他開心。
「筍乾,排骨,還有這個,這個………」
「快啊。」徐賜安不給他自責的時間。
「好。」源源不斷的暖意沁入宮忱的四肢,沖淡了方才想起父母時的沉痛。
徐賜安吐出一截骨頭,繼續談起正事:「既然大祭司一年前就找過你,想必那時你們便有對策了吧?」
「嗯,」宮忱一邊繼續給他夾菜,一邊溫和道來,「要阻止赤斫,最首要的,便是守好雲青碑。雲青碑將天道法則和鬼界隔開,只要有它在,即便赤斫達到了破境的門檻,也會有一隻手摁著他,不允許他再往上邁一步。」
「其次,就是收服萬火之首,能夠焚盡所有邪異的紅蓮聖火。赤斫是鬼,亦是魔,其他驅鬼的火焰在他面前只能發揮一半威力,唯有聖火方能真正克制他。」
「而要想使用聖火,就必須通過它的考驗,只有每一任的守碑人才有這個資格嘗試,只可惜——」
宮忱眼睫微斂,輕聲說:「這一年來,我始終沒能通過考驗,辜負了大祭司的期望。不僅如此,雲青碑,我也沒能守住。後來的事,師兄也知道的。」
後來,雲青碑裂開,千千萬萬的鬼魂分別湧向鄴城和嵐城,鄴城除鬼師遍布,當即發起抵禦,而嵐城則損失慘重。
等各地紛紛伸出援手,鬼魂盡數被除,廢墟開始重建後,懲惡台站了出來,開始尋找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
「我也知道什麼?」徐賜安眼神一下子變得晦暗起來,咬走食物的時候,牙齒在宮忱的筷子尖上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宮忱手抖了抖。
「罪魁禍首是你?雲青碑,你毀的?嵐城的鬼,你引的?」
「抬起頭來。」
他舔了舔嘴唇上沾的湯汁,唇角垂下一點不愉而嚴厲的弧度,微眯著眼看過來:「你現在是要我跟那些聽風就是雨的人一樣,信這些蠢話?」
「還是,你親自把當時的情況,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說給我聽。」
「那我才算知道了。」
「宮忱。」
——
崔宅。
崔彥意識到自己醒來的那一刻,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但還是掙扎著動了動手指,去摸床的另一邊。
冰涼的。
奚何已經走了。
他扯了扯嘴角,喉嚨里似乎還能感覺到昨晚殘留下來的腥甜。
該死的。
虧我整夜都那麼賣力地伺候他,人走了就算了,連床被子都不給我蓋。
就這麼討厭我嗎?
崔彥的四肢禁不住地發寒,不知是因為昨晚給奚何緩解蠱毒而失血過多,還是因為想到——等蠱毒徹底解了,奚何就再也不會來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