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越是看著這樣的宮忱,她越是鼻尖發酸,雙手發顫。
她骨子裡和簫芸一樣,看見路邊縮成一團,不成人樣的人,會難過,會憐憫,會想要施捨一點什麼。
她覺得自己簡直莫名其妙,竟然為這個可能是仇人的傢伙感到了難以抑制的悲傷,但還是繼續說:「你記得嗎,你讓我學醫,我後來找了個很厲害的師父,我可以把你縫起來的,一定可以。」
「你師父是誰?」宮忱輕聲問。
「柯歲。」
她說的是柯歲,而不是白王。
剎那間宮忱眼中似有精光乍現,卻又很快泯滅,像人吹熄蠟燭那樣快,他身體微微一側:「那麼,麻煩你了。」
這次縫針時,宮忱垂眼坐在地上,沒有躲避,也沒有叫痛。
當一個人忽然有了更加畏懼的東西,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陳年之恐,就會變成遇水的泥牆。
在浪的尖嘯聲中,沉默地瓦解。
第70章
——
「所以, 只要按時吃藥,睡覺,連續三日, 就能拿到剩下的一片金葉子?」
「這麼簡單?」
「該不會是拿我們試毒吧?」
「就是就是, 即便你們是柯家,不說清楚, 我們也不敢亂吃啊。」
「還有這三日我們住在哪裡啊?」
「…………」
「大家稍安勿躁, 」簫芸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冷靜,和和氣氣地解釋,「此藥名為辰砂,是由我家少爺親自栽培的草藥煉製而成, 有鎮心安神、清熱養血之效。」
「它本身無毒,只是藥性偏烈,可能會使你們當中的一些人感到不適, 一旦出現異常,也不用怕,我們有全城最好的大夫, 隨叫隨到,不會讓任何人出事。」
說到這裡, 大家已經安靜了不少,簫芸鬆了口氣,笑了笑:「至於住處,就更不用擔心了, 難道還有比醫館更安靜舒心的地方嗎——」
霎時,砰!!一聲巨響從後院傳來,衝擊之大, 瞬間震飛了堂屋的大門。
「丹房又炸了!」
有人大喊:「來人啊!救火啊!」
簫芸一拳轟碎迎面而來的門板,一秒都沒猶豫,邊咆哮著邊衝出去:「救什麼火!!!先救少爺啊!!!蠢貨!」
「少爺!!!!」
屋內眾人:「………………」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少頃,冒著滾滾黑煙的煉丹房裡,一個黑頭黑臉的少年被簫芸扛了出來,渾身蛆一樣扭動,大喊:「放我下來!就差一點就練成了!放我下來!我要回去!」
「回什麼回,」簫芸騰地打了下他屁股,一頭秀髮焦了一半,怒道:「少爺,我都說多少次了,別一個人偷偷煉丹。再來幾次,什麼法寶都護不住你!」
「哎呀,簫芸姐,別打了,別打了,有人看著呢,有人!」
「有個屁的人,門都飛了,我還沒來得及鎖,人肯定全跑了!」
「不是啊,真的有人,」柯歲要死不活地趴在簫芸肩上,邊咳邊嘔黑煙,顫巍巍地指著不遠處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你也被炸啦?咳,怎麼衣服破破,咳咳咳,破破爛爛的?」
宮忱:「………………」
他有點尷尬但是又不得不緩緩開口,「你剛才說,這裡有全城最好的大夫,而且隨叫隨到?」
「你說的應該是我師父,」柯歲也很尷尬地說,「但是不太巧了,為了借用他老人家的丹爐,我把他灌醉了。」
「那怎麼辦,」宮忱捂著胸口,有點撐不住了,半跪在地上,冷汗涔涔,「我心疾好像犯了。」
柯歲:「…………」
簫芸:「…………」
——
「好了。」
暗室里,寧簫顫抖地收了針,小心翼翼鬆開宮忱的臂膀:「你這具**的恢復能力很強,雖然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她話音一頓,有些僵硬地低頭。
「怎麼了?」宮忱問。
寧簫沒說話,宮忱就自己低頭看。
「反了。」寧簫卻立馬擋住他的眼睛,聲音聽起來很絕望,「我縫反了。」
「怎麼個反法?」
「手心手背反了。」寧簫也是第一次給人縫手臂,出了這種事簡直是天打雷劈,想放棄學醫的心都有了,急忙道,「我拆了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