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但不得精髓。」
「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劍,也是最後一劍。」
「為了這一劍,你從今往後,不得再跟任何人學劍,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你會用劍的事情。」
「要報仇,這一劍就夠了。」
「它名為,藏鋒。」
第89章
周圍寂靜了一秒, 驟然響起白王撕心裂肺的叫聲:「爹!!!!!!」
他欲撲過去,被宮忱一把定住,道:「他沒那麼容易死。」
果不其然, 只見被斬落的頭顱迅速軟化塌陷, 化作一攤人皮血水,而無頭屍的頸面緩緩凸起數道肉塊, 像滾水一樣發出咕咚聲, 緊接著,長出一個臉色慘白的頭顱,手掌也是如此長出新的。
柯蘅趴在地上,死死盯住宮忱,但無論如何, 他已無力再發出第二擊。
宮忱俯視著他,右手握著劍柄,用力到骨節發白, 劍尖飲著仇人的血。
這一劍,不夠。
抵消不了他的深海深仇,安撫不了他二十年來的顛沛流離。
他年幼時在心裡詛咒過, 他要仇人同自己一樣歷盡所有恐懼之事,肝腸寸斷, 以他爹娘十倍百倍千倍之痛苦死去。
只一劍,怎麼能夠?
「宮驚雨,你立了血誓,不殺他的。」白王在身後顫聲道。
「………我不殺他。」
鏗的一聲, 長劍入鞘。宮忱面頰的肌肉抽動了下,極力將什麼克制下去,然後恢復了平靜。
「寧丫頭, 」他叫了一聲,「把那樣東西拿過來吧。」
寧簫捧著個檀木盒子給他。
宮忱屈起一膝,蹲在柯蘅旁邊,將盒子輕輕打開放在他面前,淡聲道:「你認得出這是什麼嗎?」
盒子裡面,盛著一團青色的靈光,很小,很微弱,形狀如同一片葉子。
可映在柯蘅瞳孔中,卻仿佛幽碧的毒,他隨手一揮就將那盒子打翻,嗤道:「一縷廢魂。」
那團魂光飄出,輕落在地上,被白王怔怔地盯著看。
兩秒後,他強行衝破了定身術,跌跪在那魂光面前,雙手發抖地捧了起來,看了又看,半晌,才顫聲道:
「娘。」
這個字猶如當頭一棒襲向柯蘅,他臉上的怨毒先是僵了,而後終於感知到什麼氣息,幾乎魂飛膽顫地爬了過去。
「惜葉,惜葉——」
叫著這兩個字,伸出手去。
宮忱扼住了他的手腕,將其甩開,冷冷道:「我以為,你至少能將她認出來。」
柯蘅摔倒在地上,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四個字,一縷廢魂,身體震顫了下,緊接著揚起手,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
發出的甚至不是「啪」的聲音,而是擊鼓般的「咣」!!!!
一下就將自己抽得吐了血,臉上骨架塌陷下去,皮肉卻高高腫了起來。
「爹,」白王見狀,急急捧著魂光過來,雙目充血,似瘋似喜似悲,「是娘,真的是娘!我摸著它時,好像看見了娘生前的記憶!!快,你也試試!!」
柯蘅哆哆嗦嗦又伸出了手。
這次,宮忱沒攔著。
兩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同時小心翼翼地去碰那么小的一團光,幾乎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場面十分滑稽。
宮忱面無表情地在一旁觀著,不知在想什麼,也不知在等什麼。
。
來之前,他答應寧簫要實現柯歲的遺願,便允許了她從他真身里取一個東西。
——誰能想得到呢,陸惜葉的一縷魂魄竟然會在宮忱的身體裡面。
而且,二十一年前就在了。
宮忱閉了閉眼睛。
。
「累了嗎?」
徐賜安不知何時站了過來。
「沒,」宮忱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聲道,「師兄,我現在還覺得很不可思議,葉子奶奶就是陸惜葉,是元真的娘親。」
「你還記得嗎,她養了一條好兇的大黃狗,我們一起找過那條狗,它尾巴上有個梅花胎記。我親眼看著他們投胎的。」
徐賜安「嗯」了聲:「應當就是那日,她將自己的一縷魂魄放到了你身上。」
宮忱沉默了會,道:「我一直叫她葉子奶奶,我不知道她姓陸,她也從來沒跟我說過,所以我後來給她在碑上刻字,刻的是無名葉氏,她也沒有出聲阻止。」
「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
。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終於,某一刻,哭笑聲一轉,陡然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不!不!!!!」
不知從那魂光的記憶中看到了什麼,柯蘅瘋了般大叫:「放開她!你們這群毛賊,我要把你們全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