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未曾問過她如何想,不過臆測罷了。」薛柔見他冥頑不靈,一副非要點鴛鴦譜的模樣,忍不住反駁,「顧大人心悅她,便會對她好麼?便能讓她幸福美滿?」
「心悅一人,自會傾盡一切待她好。」謝凌鈺聲音輕緩。
「看來陛下對臣屬十分了解。」薛柔語氣不冷不熱。
謝凌鈺扯了扯嘴角,心腹久不娶妻,竟是惦念一個有夫之婦。
這種事,就連皇帝也覺丟臉,卻懶得多管。
薛柔見他沉默,緊接著道:「可惜陛下不懂何為有情人,兩情相悅心意相通才叫有情人。」
少女的聲音輕而柔,卻比石頭還硌人心窩。
「顧大人年紀輕輕便是朱衣台副使,前途無量,自能給夫人榮華富貴,可那與張胭又有何干?」薛柔輕嗤一聲,「她生來便是侯爺之女,金銀珠玉唾手可得,何須仰仗夫君才能享用?」
「而除卻金銀珠玉,顧大人又能給她什麼?他公務纏身能配她縱馬享樂麼?深夜如遇急事還要進宮,更不必提乾的都是得罪人,刀尖舔血的活,哪裡像是良配?」
謝凌鈺看著她眼睛,「天下多少人庸碌一生汲汲營營,民間尋常夫妻有幾個能縱馬享樂,有幾個不為生計奔勞,難不成他們都無情?」
少年說話時,呼吸都比尋常急促幾分。
薛柔露出笑,「陛下,恩愛夫妻皆為兩情相悅,能同心上人在一起,縱使平凡庸碌,也比嫁入天家貴戚快活。」
她瞥了眼小路盡頭,那邊兩人爭執聲愈發大,顯然不曾注意過這邊的動靜。
「陛下,舞陽侯疼愛女兒朝野皆知,她若對顧大人有意,當初擇婿時為何不選她,反倒選了王家長公子呢?」薛柔嘴角有淡淡的嘲諷之意,「說明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何必強求?」
謝凌鈺嗤笑,全然沒有意識到情緒失控,「如今這個局面,只能證明王家子弟負心薄情。」
他頓了頓,「倘若她當初選顧靈清,根本不會和離。」
薛柔聽不得他貶低王氏子弟,尤其是王玄逸,一時情急。
「陛下就這樣以偏概全,恐怕不妥罷,何必藉此事泄私憤?」
這話脫口而出,直到最後一字落下,她回過神方知失言,臉色煞白。
少年隱於山石陰影中,看不清面色,開口時語氣十分奇怪。
「泄私憤?」他輕笑一聲,「原來,你也清楚,朕是在泄私憤啊。」
第19章 她遲早會明白,權力與尊……
薛柔臉上最後一點血色褪去。
皇帝想讓她進後宮,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
她裝作不知道,便能心安理得同表兄待在一起,聽他許諾往後如何。
不該戳破此事的。
若沒說明白,她不過年少無知不識時務,說明白了,她便是明知故犯,挑釁帝王尊嚴。
薛柔慢慢往後退,然而她退半步,那人進一步。
此處狹窄,並不寬宥,她陡然生出被盯緊吃準的錯覺。
無論怎麼逃,都逃不脫謝凌鈺。
薛柔有些破罐子破摔,站定後艱澀道:「我不明白陛下在說什麼。」
她拼命想彌補的法子,「聽聞陛下對王氏不滿,故而……故而……」
薛柔底氣不足,越說心越虛。
而謝凌鈺則靜靜看著她,不知在想什麼,見她語塞,輕聲道:「那阿音知道,朕為何對王氏不滿麼?」
少年的眼睛極漂亮,如星墜寒潭,又如淬冰的刃。
美則美矣,不敢多看。
薛柔此刻卻被迫直視這雙眼睛,被他逼問。
此時此刻,最讓她擔憂的,還是表兄的安危。
她眼前恍惚掠過那人溫柔淺笑的模樣。
如春風拂面,解一切煩憂。
故而,她閉了閉眼睛,向眼前少年屈服,「陛下,是我錯了,求你莫要對旁人不滿。」
「朕對王家不滿,你請什麼罪?」謝凌鈺語氣幽幽,「你又是以什麼身份,替他們說話?」
他心口怒意翻騰,還有旁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層層堆砌重疊,成一座搖搖欲墜的高塔,只差一點便能轟然坍塌。
薛柔蒼白著臉,重複了兩遍「那是我外祖父家」。
謝凌鈺顯然不信。
「只有這一個原因?」
薛柔也惱了,「陛下心中既有答案,何必問我?」
她抿了抿唇,倒打一耙,「陛下想責怪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謝凌鈺一哂,他以往是否太慣著薛梵音的脾性了?叫她此時此刻還有膽量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