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過頭,嘴角泛起笑,「陛下得先告訴我,想見我麼?」
被那一抹笑勾得喉嚨發癢,謝凌鈺閉了閉眼,呼吸都有些急促。
「想。」
「那我願意。」薛柔不假思索回應。
與其讓朱衣使時時刻刻看著,還不如讓陛下來。
薛柔語畢察覺眼前人僵住,不自覺看他雙眸,剎那被其間濃烈情意驚住。
她見過諸多兒郎愛慕的眼神,儘管畏懼薛家權勢,仍不自覺帶有對美色的覬覦,令人厭惡,不如表兄,如竹間清風和煦,見之忘憂。
但沒有一個人像謝凌鈺這樣,情意如驚濤駭浪劈頭蓋臉翻湧而來,仿佛要把她吞沒,卷進茫茫波浪中,才能心滿意足。
薛柔霎時甚至有些畏懼,語氣帶幾分怯意,「陛下?」
體味到她的慌亂後,謝凌鈺神色清明冷靜幾許。
「那我們今日,便算商定好了?」
他聽不出情緒地「嗯」一聲,微微頷首,忍不住多看幾眼薛柔,補道:「朕會命欽天監想個理由,遲些時日大婚。」
「但你既已接旨,便不能像往日般隨意。」
謝凌鈺強行按捺往她身邊繼續安插人手的心思,「倘若想出去遊樂,朕可以陪你。」
薛柔巴不得他多來,就怕謝凌鈺在宮裡亂想什麼,越發擔憂多疑。
恐怕哪日一群朱衣使陡然闖進薛府,說是奉聖命守著她。
與其讓謝凌鈺忍耐到極點,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還不如叫他多出宮。
「陛下得常來,莫要忘了。」
話音落下,謝凌鈺眼中露出驚詫,仔細端詳她神色,腦中空白一瞬。
阿音好似沒有說違心話。
謝凌鈺眼睫顫了顫,伸手輕輕撫她臉頰,指腹停在酒窩旁,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不會忘。」
*
天高雲淡,黃葉蕭蕭落地,被馬蹄碾碎,連帶洛陽秋日寂寥也一併被踏作齏粉。
只余大軍凱旋的喜悅。
年輕將軍銀鞍白馬,意氣風發,瞧見道玄色身影后,翻身下馬行禮。
「臣上官休幸不辱命。」
謝凌鈺頷首,讓他無須多禮,「安甫無恙,朕心甚慰。」
百官面前,上官休謹慎穩重,然而在式乾殿,君臣單獨相對,他終於按不住性子。
「陛下,臣聽聞立後在即,欽天監橫插一腳,恕臣直言,那群神棍滿口胡言,不宜輕信。」
謝凌鈺早知他秉性,淡聲道:「是朕的吩咐。」
上官休一時怔住,他跟陛下其他伴讀不同,慣愛流連花叢,於風月事極為敏銳。
他早覺陛下對薛二姑娘不同,理應急著成婚才是,怎麼現下看不慌不忙。
一陣靜默後,上官休忍不住掂量薛柔在陛下心中分量,道:「臣此次帶回諸多女子所用寶物,不知是命人直接送去薛家,還是交與內庫。」
謝凌鈺緩步至他面前,神色沉冷,「朕只她一人,還需權衡麼?」
知道方才沉默太久,被看出心思,上官休連忙請罪,卻見陛下抬手阻止。
「都有哪些?」
此次帶回的戰利品皆記錄於冊,可未免太多,謝凌鈺來不及翻看。
「都是南楚議和時獻上的名香繡品,還有各色首飾。」
上官休了解女兒家的東西,知道那些首飾價值連城,光一隻玉鐲便有價無市。
謝凌鈺無甚反應,大昭多的是稀世奇珍。
南楚想討好薛梵音,得拿出和璧隋珠,才配得上她。
「還有呢?」皇帝語氣淡淡的。
上官休卻鮮見露出赧然,「南楚又獻了明月珠。」
南楚先帝曾得一寶珠,潔白盈寸,夜間皎潔如月,光可照人,稱之為明月珠,不輕易示人。
謝凌鈺瞥一眼他,「你威脅使臣了?」
上官休額頭冒汗,想起陛下不止一次訓斥自己流氓氣太重,可瞞是瞞不過去的。
「臣只道奇寶當歸萬乘之國,不若奉明月珠與我朝天子,以交世代之好,然後……拔了下刀而已。」
出乎意料,陛下未曾責怪什麼,而是吩咐李順。
「將世子方才提的東西清點出來,除了明月珠,都讓太醫院驗過一遍,再送去薛家。」
恍惚間,上官休覺得陛下方才連語氣都柔緩許多。
待李順離去,謝凌鈺回到御案前,叩了叩桌上輿圖,示意上官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