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書的聲音忽然傳來,趙懷書對她略一頷首,「關女官。」
關寧連忙起身行禮回道:「趙掌印。」
趙懷書讓她坐下,徑直開口:「前幾日張嬋自盡,想來關女官已有耳聞。我今日來,便是想了解些情況。」
他聲線低沉,語速平穩,似閒話家常,卻讓關寧渾身一緊。她謹慎地答道:「張嬋姑姑在皇后身邊伺候,奴婢與她未曾打過照面,對她的為人不甚了解。」
「哦?」趙懷書站定在她面前,微微垂眸,「但據我所知,那日貴妃的珠釵失竊後,關女官整理帳冊時,有幾項不同尋常。」
關寧不由一怔,心底警鈴大作。她清楚記得自己那日只是核對帳目,並未將自己發現的任何信息外傳。
眼前這位趙掌印,是如何知曉的?
「掌印明鑑,」她低頭回道,「奴婢那日不過是奉命核查帳冊,如何能得知其他宮裡的事?」
趙懷書並未追問,轉身踱到窗前,負手而立,微風將窗紗吹起一角。
他靜默片刻,方才輕聲道:「張嬋姑姑的死,表面看似意外,卻未必是如此。她死前曾與人私語,說『這件事非她一人所為』,關女官對此當真一無所知?」
關寧垂下眸,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張嬋說的那些話,她的確不知情,但她心中明白,這不過是趙懷書的試探。
「奴婢愚鈍,不敢妄加揣測。」她選擇模稜兩可地應答。
趙懷書緩緩轉身,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敵意,反倒像是帶著某種探究的意味。
半晌,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溫潤而無鋒,關寧感到的莫名壓力頓時減小了。
「宮中局勢複雜,關女官能保持中立,自然是好事。」他輕聲說道,「但世間許多事,從來不是你不願站隊便可置身事外。正如這場失竊案,最終定然要有人為它擔責。」
關寧的心頭一震,他這話雖說得溫和,於她卻無異於一份警示。她想起他方才的話,猶豫片刻,終究問出一句:「趙掌印,您覺得張嬋姑姑的死,會影響這樁案子嗎?」
趙懷書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低聲道:「關女官可知,張嬋姑姑為何選擇自盡?」
關寧搖頭,她抬眸看向他,目光微微閃動,半晌:「掌印認為,張嬋的死與此案另有隱情?」
趙懷書的嘴角彎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宮中之事,何曾單純過?」
「因為她以為,只有死,才能保住自己身後的人。」趙懷書語氣平靜,卻透著涼意,「可她未曾料到,許多人活著的時候尚可有一絲庇佑,死後卻只剩下一地殘局。」
這話像是刻意說給關寧聽的,字字如針。
氣氛沉重片刻,趙懷書忽然換了話題趙懷書的目光掃過關寧手中的帳冊,語調平和:「剛才我聽聞,關女官一直負責尚宮局的帳冊整理,帳冊核對是否完成了?可有發現異常之處?」
「已完成,」關寧低聲回道,「只是那幾筆模糊的記錄,尚未查出原因。」
趙懷書微微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貴妃娘娘的珠簪,按帳冊記載,三月前才歸庫,但清單中卻將其標註為『常用之物』。這其中的矛盾,似乎並非簡單的記錯。」關寧將手中的帳冊遞過去,指向那處塗改痕跡。
趙懷書接過帳冊,仔細看了片刻,目光深邃難測,聲音微微一揚:「帳冊核對結束,便交予司察司吧。失竊案牽連甚廣,宮中上下都在關注,關女官若有所得,切莫隱瞞。」
關寧忙行禮應下,「奴婢明白。」
他將帳冊合上,深深看了關寧一眼:「關女官才思敏捷,日後或許還有更多需要你協助之處。」
關寧微微低頭,掩住眸中的波瀾:「奴婢愚鈍,必盡力而為。」
趙懷書看著她,似要再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門扉重新合上,關寧仍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趙懷書的話句句帶著後話,卻又沒有明確指向,這讓她不由得感到不安。
更令她在意的是,他的眼神中似乎藏著某種洞悉,而她,卻不確定自己是否已被看穿。
第10章 珠簪疑雲(6)
關寧從未料到,一個區區珠寶失竊案,竟會牽出如此多的隱情。
而趙懷書身上那種沉穩中透出的銳利,也讓她感到幾分敬佩,卻又隱隱生出警惕。
這深宮如棋局,而她不過是初入局的小卒。
夜深人靜時,尚宮局的寂靜中只剩下關寧筆尖的沙沙聲。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帳冊上,腦海里卻無法平靜。
她很清楚,若這些改動的記錄是為掩蓋珠釵真正的流向,那麼一旦這失竊案被查下去,最危險的並不是貴妃,而是帳冊上真正顯示的「接收者」——大宮女張嬋背後的人,亦或者是那真正的布局者。
關寧心底有一絲不安,但她還沒有得出完全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