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餘年到哪了?」太后突然轉身,鳳眸如刀。
「按行程...應是這兩日抵京,」薛懷擎喉結滾動,「娘娘是擔心他拿著證據......」
「手握證據又如何!」太后冷笑打斷,「等陸錚解決了簫無衡,這朝中還有誰能坐那個位置?」
「承伯侯如今還在京中,」她指尖輕點案幾,「他一個喪家之犬,也配跟哀家斗?」
「娘娘聖明。」
「行了,」太后不耐煩地揮手,「你且退下吧,哀家還要去養心殿看皇帝。」
薛懷擎還想再說什麼,卻在太后冰冷的注視下噤了聲。
走出宮門時,有冰涼的雨絲打在薛懷擎臉上,卻澆不滅心頭那股邪火。
「不就是嫁給慶武侯......」他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官靴狠狠碾過水窪,濺起的泥水弄髒了袍角。
身後的小廝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
轎簾一放,薛懷擎終於繃不住偽裝出來的平靜,一拳砸在轎廂上。
他恨啊!
恨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兒,竟敢在太后賜婚的大喜之日懸樑自盡,恨她讓自己在滿朝文武面前丟盡顏面,更恨她竟敢用這種方式反抗!
「老爺......」轎夫在外小心翼翼地問道,「可要去慶武侯府......接郡主的屍身回來?」
「直接回府!」薛懷擎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親事已成,那丫頭寧可死也不願為薛家出力,這樣的女兒,死了反倒乾淨!
省得日後再生事端,連累全家。
薛懷擎陰沉著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
他得趕緊想個法子挽回太后的信任,得設法彌補這門親事失敗帶來的損失......
......
養心殿內,龍涎香混著藥味凝滯在空氣中。
皇帝枯瘦的手腕搭在錦被外,太后立在龍榻邊,陰影籠罩著皇帝青白的面容。
「陛下今日進藥了嗎?」她輕聲問道。
太監跪伏在地,「回娘娘,今日還未給陛下用藥。」
「無妨。」太后唇角微揚,親手端起藥碗。
她舀起一勺藥汁,在碗邊輕輕刮過,「哀家親自來餵。」
藥勺抵在皇帝唇邊,褐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滑落,在明黃寢衣上洇開一片污漬。
皇帝的嘴唇紋絲不動,有藥汁從唇角溢出,沿著瘦削的下巴滴落。
太后眯起眼睛,手上力道加重,瓷勺硬生生撬開皇帝的牙關。
「陛下可得撐住了,」太后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聲音溫柔得瘮人,「至少......等到柔嬪誕下皇子。」
她指尖划過皇帝突起的喉結,「到時候,哀家才能名正言順地......送皇帝一程。」
太后回到慈寧宮後,剛批閱完幾份奏摺,便聽宮人來報柔嬪求見。
她揉了揉眉心,「讓她進來。」
柔嬪挺著隆起的腹部,扶著腰緩步走進殿內。
她穿著寬鬆的藕荷色宮裝,卻掩不住已經七個月的孕肚。
「你身子重,不好好在宮裡養著,跑來做什麼?」太后放下硃筆,目光落在柔嬪的孕肚上。
柔嬪行過禮,猶豫道,「姑母,侄女收到了家中的信......」
她咬了咬唇,「聽說您把名揚調任刑部,主管詔獄事宜......」
太后的手指在案几上輕輕敲擊,「嗯。」
「刑部那等地方,陰暗潮濕,名揚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吃得了那個苦......」柔嬪聲音漸低,「父親的意思是,能否給他換個清閒些的差事?」
「糊塗!」太后冷聲開口,「少人擠破頭想進刑部?名揚這孩子也該歷練歷練了。」
柔嬪蹙眉,還想再勸,「可大牢那邊條件實在......」
「夠了,」太后冷冷打斷,「哀家自有安排。」
柔嬪看著姑母陰晴不定的神色,心中暗嘆。
她在宮中久了,能猜到一些。
姑母是想借名揚的手,除去攝政王那名妾室肚子裡的孩子。
「姑母,」柔嬪鼓起勇氣,「您最近太操勞了,要不要請太醫......」
太后銳利的目光掃來,「你也覺得哀家病了?」
柔嬪連忙跪下,「侄女不敢!只是擔心姑母的身子......」
她知道她勸不動,只是心裡覺著,姑母已經有一點瘋魔了。
太后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輕笑一聲,「你回去吧,好好養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