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中,正是那柄紅鷺赤刀。
握著赤刀的手較雪更白,較玉更潤,一時間竟不知是赤刀襯他更冷,還是他襯赤刀更艷。
撫摸過刀身上流淌不息的紅焰,那人不急不緩,聲如冰碎。
「我何曾說你夢滅?」
對方才一開口,任逸絕便確認了他的身份,心中暗嘆:素衣霜發,不染塵色。鳳先生這位朋友難怪隱於深山,若在紅塵行走,不知道要惹來多少風情月債。
「哎呀,真沒想到鳳某在你這裡竟還有這樣的面子。」鳳隱鳴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受寵若驚,忍不住打趣道,「你的意思是願意管我這檔子閒事?難怪老天爺沒下紅雨,你也要下一場紅雪來應景。」
素衣人淡淡道:「你是千雪浪的朋友。」
「這下連我的眼睛都要流下紅淚了。」盛寵太過,鳳隱鳴簡直要感到不自然,他假意抹了抹眼睛,「既是朋友,那剛剛你還把我攔在門外,難道是紅鷺居心不良,意圖犯上。要真是如此,可別怪我要告紅鷺的狀。」
素衣人並未理會這番俏皮笑語,他的目光掃過鳳隱鳴,很快就落在了任逸絕身上。
任逸絕方才還贊他生得好,可此刻與他正對上目光,霎時間自心底生出一股冷意,仿佛冰水澆灌,涼徹心扉。只覺所見竟非是一個人,倒更像山中的一座險峰、雲中的一場春雪、更甚是……
可更具體的說法,任逸絕卻想不出來,似什麼也難以概括這美而無瑕的玉人所失去的那抹鮮活。
任逸絕為人氣度風流,天性之中也帶有些許風流,縱肺腑生寒,心膽俱顫,仍不由得暗暗想道:這雙多情眼倘若長在別人臉上,不知是何等動人,偏長在這冷美人身上,倒真是浪費。
不過,這種妖異冷冽的恐怖之感,也並不折損他的美麗,倒不如說,更添別樣的風姿。
任逸絕想罷,既覺這想法可笑,又覺自己荒唐冒犯,不自覺斂下目光,心中懼意自然而然隨之淡去。
千雪浪見他轉過目光,倒也不以為意,對鳳隱鳴道:「你今日攜人來尋我,我在數月前已經知曉。」
鳳隱鳴目瞪口呆:「你已經知曉?什麼意思?你怎會知曉?」
任逸絕不禁蹙眉。
千雪浪道:「天命。」
「天命,什麼天命?」鳳隱鳴一頭霧水。
千雪浪並未回答,很快就轉身離去,並不去管後面二人跟不跟上:「不過,天命如此,千雪浪便要遵從嗎?因此我在等你。」
「等我?既然等我,那為什麼還讓紅鷺攔我?」跟在他身後的鳳隱鳴實在是摸不著頭腦,「雖然你願意見我讓我欣喜非常,但是今日見面的每一句話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千雪浪微微側過臉來,眉目愈見冷色:「等你說服我。」
「原來如此。說實話,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講話像是在打玄機,叫我不知所云。」鳳隱鳴故作恍然大悟,又拋出下一個話題,「奇哉怪也,我讀的書也沒見少,還是你的境界跳得太高,我還有一個問題聽不明白?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說服你了?」
倒是任逸絕道頭知尾,心念一動,便已然洞徹話中深意。
也罷,舊友重逢,難得敘話,他又何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