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連月光,都勝過千雪浪幾分柔情。
原來如此。
任逸絕不緊不慢地想,他想的速度並不快,好緩和臉上的神色,顯得不要那麼難看。
比無用的溫柔更惡毒,比輕浮的寬慰更虛偽,千雪浪的直接來得毫無遮掩,他的洞悉更令人倍感不適,這雙如煙似霧的妙目從未動情生意,只將人剖皮拆骨,刮取出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這無瑕的玉人,挑動他人的心緒,也不過是為清洗自己僅存的污漬。
千雪浪靜靜注視他良久,晚風徐徐吹起霜發,並未移開視線。
「你的心,亂了。」
第7章 原來如此
「閣下既能窺探到我的心,那自己的呢?」
任逸絕並未花費多少時間就恢復了平靜,他雖心亂,但是這世間人心亂如麻,從來不少見,又有什麼可害怕,可忌憚?
千雪浪略思索片刻:「我麼?」
「不錯。」任逸絕微微一笑,「閣下情關難過,縱然知曉任某的情意,又有何用,難道這顆心還能換給閣下不成。」
他雖是笑著,但眼睛卻沒有一點愉快之情。
千雪浪修道至今,從無外物掛礙,也從不曾動過什麼感情,因此縱然天命點撥,落在他的腦中仍如旁人的事一般,只是想知道個答案,如今聽任逸絕說來,倒是豁然開朗。
「確實,世間千萬人,每人皆有其情,縱我去問,也不是我的。」千雪浪慢慢地說,像頓悟了什麼。
任逸絕無端覺得有些諷刺,這高傲無比的登天者,竟如於此道純真似稚子一般。
看來,到底能做超凡脫俗的仙人,還是修成冥頑不靈的奇石,同樣只在這位冷若冰雪的道者一念之間。
任逸絕一時間又不怎麼恨他了,甚至覺得自己翻湧的心潮之中,怒意生得毫無由來。
人何必跟一顆冰石置氣。
心火不知不覺便冷卻下來,化作落空的無力,任逸絕的聲音清清淡淡,如流水一般涓涓:「情之一字何等珍貴,閣下不曾拿起,何談情關難過。」
他雖不惱這人了,但話語之中,卻仍藏著不露痕跡的惡意,想要故意刺痛千雪浪。
千雪浪仍是沒什麼反應,反倒微微笑起來:「是了,是了。原來如此,多謝你指點了,任道友。」
兩人在山上相處這許多時日,千雪浪從未有過姿態柔軟的時刻,更不要談歡顏展笑,如今雖是再平常不過的一笑,但也叫任逸絕看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