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語說得極是客氣周道,再體貼有禮不過,若是旁人來說這句話,任逸絕必然要贊他彬彬有禮,君子之風。
可此言從千雪浪口中說出,卻叫任逸絕心中不自覺地發冷,似被一種莫名的恐怖懾住心神,仿佛又回到二人初見時的模樣,並非在與一個真實的人對話。
不過此時還有其他煩惱,倒不必憂心此事。
任逸絕身上有傷,魔氣又未盡數除去,絕不可居於鬧市客棧,容易引發禍端;而千雪浪對清淨或是熱鬧倒沒什麼偏愛,不過不必聽人家吵吵嚷嚷,倒也自在些。
於是二人決定先去租間偏僻清淨的小院。
二人初來東潯城,人生地不熟,租房自是找牙行尋人幫忙處理。
任逸絕出手大方,絕不還價,牙人從中抽取佣金,自得不少好處,頓時眉花眼笑,連拍著胸脯打包票:「還有什麼事,只管找我就是。」
「說來倒真有些事,想與行頭打聽一二。」任逸絕道,「我自外地來,先前在攤前見著十幾個年輕小伙,騎著駿馬,好生嚇人,不知是什麼來歷?」
其他商行得是當家的才叫做「行頭」或是「行老」,牙行往往是一人當家,自也就是行頭夥計一股包了。
「喲,這你可問對人了。」牙人做成好大一筆單子,倒也不忙,便與任逸絕一道坐在長凳上,嘖嘖有聲道,「你許是不知道,我們這東潯城啊是崔城主當家,那崔城主可是有名的仙家,聽說到現在都有兩三千歲啦……」
任逸絕暗暗好笑:兩三千歲,好大年紀,只怕那時東潯城連土地都不知在誰手裡呢。
牙人服務於買賣雙方,消息最是流通,他於仙途雖是一無所知,不免說話誇大,但對東潯城之中的情況,卻比他們清楚多了。
「你白日所見的十幾騎隊伍,乃是我們少城主手底下的一支騎隊,專門負責偵查,若城裡城外發現什麼異常,他們要麼自行解決,要麼就差人來通知城內守衛。不必害怕。」
牙人雖是凡夫,但身在東潯城中,說起崔家來不免與有榮焉。
「這樣說來,你們這少城主來來往往的,是東潯城裡不大安全了?」任逸絕故作猶豫,「那我可不敢住了。」
牙人哪肯把白花花的銀子吐出來,忙道,「不必憂心,不必憂心,我也不瞞你說,幾個月前倒還有些小妖小怪的來騷擾,是害了好幾條性命,不過都叫少城主殺了。這些天來可沒什麼不長眼地敢找上門來,少城主只是閒暇無事,出外春獵,他們這樣的仙人,嘿,自然與咱們獵的不是一回事了。」
任逸絕這才道:「那好吧,這附近沒什麼異常古怪吧。」
「當然沒有。」牙人道,「我打開門做生意,哪有砸自己招牌的道理,總之你只管放心住在這兒,城主庇佑,絕不會有事的。」
看來城中還沒發生什麼大事。
任逸絕將熱心的牙人送出門外,迴轉過來,只見千雪浪身高腿長,站在海棠花樹之下,抬手正夠著樹梢,攀下一枝,海棠如入幕之賓,進得帷帽之中,供以輕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