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絕柔聲道:「方才歡情先生倒也罷了,如今要見蠶老,不知他是為誰做中間人,要是意欲對我不利,玉人不肯跟在我旁邊,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可怎麼是好?」
還沒等千雪浪回答,車廂內就傳來蒼老的笑聲。
「沒想到藏淵先生如今也有這般小兒女情態,倒叫老朽開了眼界。」
隨著話音一落,這驢車的布簾上忽然光映出兩個綠鬢簪花,紅裙委地的秀美女子來。
這兩名皮影女子五官相似,神情卻各有不同,一人裙上著花,另一人裙上落鳥,纖腕紅甲盈盈一抬,正笑盈盈地撩動布簾,欠身請二人入內。
二女唯有半面,一點黑睛轉動,眼波流轉,嫵媚多情,開腔便是軟糯婉轉的吳儂軟語,恭恭敬敬道:「二位貴客,請~」
千雪浪心中明白:看來這就是任逸絕所說的蠶娘了。
既任逸絕話到了此處,千雪浪也不好再拒,乾脆跟他一同進入車中,車內果然又是另一方天地。
車內有一方戲台,不知在上演什麼,幾隻皮影正咿咿呀呀叫個沒完,打來斗去,看起來煞有其事。
一名老人正坐在桌後吃著水煮蠶豆,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這齣戲,不時鼓掌喝彩,見著他們進來,又搬出兩張小凳來。
「坐。」
等二人落座,老人又頗為熱情地推過水煮蠶豆,任逸絕跟這人打過不少交道,對他的作風早習以為常,就往嘴裡丟了顆蠶豆,皺眉道:「蠶老,年紀這樣大還吃這麼咸,注意身體啊。」
「請你吃還這麼多話。」蠶老笑罵道,「不然下次你來煮好了,只是你小子每次都煮清湯白水的,有什麼滋味。」
千雪浪靜靜坐在一旁,他神色冷峻,氣勢驚人,一看就是脾氣夠壞的大人物,能不惹最好不要惹。
方才給金蛹時沒講話,不代表是好講話。
蠶老嚼了嚼蠶豆,本有心招呼,可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他,最好不要太多事,於是把好奇心重新吞了回去。
任逸絕吃了兩顆才問:「還按慣例,先看戲嗎?」
「是,看戲多有樂趣,也免我老頭子再廢口水。」蠶老笑得臉上發皺,看上去倒真有幾分像蠶,「今日這齣唱得是『真堪憐五兄弟行院殞命無,誰料想我金蟬屍軀脫殼歸』。」
任逸絕將一顆蠶豆捻在手中,微微眯起眼睛。
千雪浪左右無事,乾脆耐心看戲,卻見這粗簡的戲台布置倒精緻,有山有水,有桌有椅,看起來是在一處園林之中。
那五隻打來打去的皮影之後是一波波人影,這五人武器各異,手足共舞,翻來覆去,時上雲端,時落山巒,各自展露神通。只見電閃雷鳴之下,層層人影盡數倒伏,從右側布中跑出一柄持著雙劍的書生,與五隻皮影打鬥一番,仍是不敵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