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策與水無塵說話時,腔調格外纏綿多情,正如千雪浪所言一般格外黏人;可到說正事時,倒顯出幾分絲緞般的柔滑,嗓音雖也細膩,但已有幾分威嚴的冷意。
任逸絕瞧著九方子鳴惶恐無措的模樣,一點惡劣的天性突兀從心底冒出來,搔動著理智,於是他不緊不慢地說道:「只是小事罷了,這些孩子說玉人識人不清,我一時不快,就教訓了他們一下。」
九方策慢慢重複了一句:「識人不清。」
九方子鳴乾脆倒退回去了。
能惹人不快招致懲罰的識人不清,想必定是說了人家朋友的壞話,萍水相逢,陌路相識,這群孩子若非了解,又怎會信口胡說。
千雪浪現在正站在這裡,識人不清里的這個「人」字,已不必多講是誰了。
在場只怕沒有人聽不出來這句話的意思,水無塵倒沒在意,只道:「這群孩子既來找你,想來是九方家有事請你,你去忙吧。」
「他們不該來找我。」九方策溫柔地低頭碰著她的額頭,嘆息道,「來尋我,才是真正的識人不清。」
水無塵無奈:「識人不清這四字你也要占嗎?多大的人了。」
她抬起手來捧著九方策的臉:「告訴你件好事,雪大哥找到當年那件血案的線索了,說不準很快就能真相大白。這樣吧,我在前廳好好地招待雪大哥跟任小友,你到書房去忙完九方家的事再過來,我等你,好嗎?」
九方策叫她哄了兩句,這才罷休,引眾弟子去書房之中議事,待前廳沒什麼動靜了,水無塵方帶著二人進入前廳之中。
只見廳中幾隻花草模樣未完全褪去的小精怪正蹦蹦跳跳地撤換水壺茶杯,更換過新茶具後,就搖搖擺擺地離開了。
他們夫妻二人並沒童兒女婢侍奉,於是就點化了些精怪做做尋常掃灑工作。
千雪浪倒還好,任逸絕才一落座,就忍不住心中好奇:「無塵姑娘,九方家常來請教麼?」
「雪大哥心若冰雪,任小友卻是七竅玲瓏。」水無塵正在飲茶,聞言微微一笑,「你是想問我何以鬧得這般不愉快,還放他們這群弟子進來吧。」
任逸絕赧然道:「不錯。」
「九方家認定我是殺人兇手,縱然不是,也是半魔。與我在一起,策郎清譽掃地,如此害了他一生,恨我也是人之常情,這片心意說到底是為了策郎好。」水無塵淡淡道,「魔禍之時,不知多少修士慘遭天魔毒手,難道僅我一人悲喜值得,他人就都不值得了嗎?」
任逸絕心中不以為然,卻知失禮,不便說出口來。
水無塵又道:「策郎為九方家所生所養,他為我叛出家門,心中難道不想念?難道不掛懷?九方家逼他在我與九方之間選一個,策郎已選了我,我還有什麼不滿意,難道也逼著他與九方老死不相往來嗎?那又何必,我只盼他往後能與九方家重歸於好,多些歡欣,少些遺憾。」
千雪浪不禁地望了她一眼,目光微動,任逸絕默默聽了,也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