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了。」水無塵搖搖頭道,「太叔生為她險入魔道,意欲殺人奪寶,難道她心中不明白丈夫的情意嗎?太叔生為了她不惜生死,她心裡當然也是一樣的,也是一樣地記掛著太叔生的。」
她說到此處,正盈盈抬起頭來與九方策對視了一眼,眼波欲流,柔情百轉,許多話已不必說出口來。
九方策自進到廳來,目光就沒轉到別人身上,一心一意地瞧著妻子,二人對視,將旁人盡數都忘在腦後了。
這故事說得雖是太叔生與步月娘,但九方策與水無塵豈非也是如此,夫妻二人都一心一意地記掛彼此。
九方子鳴一時覺得感動非常,一時又覺得萬分彆扭,覺得這故事套在太叔生身上是痴情動人,可套在九方策身上,就沒由來的一陣扭捏,心中不免暗暗想道:步月娘重病在身,無辜至極,太叔生為了她險些做壞事,倒也合理。可水無塵殺了人,欺騙了定濤君,情況當然大有不同。
只是水無塵當真殺了人麼?
九方子鳴自己也不那麼確定了,他自幼聽家中長輩教誨,知要與魔修半魔勢不兩立,又從沒見過水無塵,只當她是個十惡不赦的女魔頭,今日見到面後,又覺得她與所知的大大不同,一時迷惘。
任逸絕咳嗽一聲,將話題重新拉回來:「想來步月娘是憂慮丈夫惹下五怪人這仇家了。」
「不錯,步月娘正是擔心此事。」水無塵收回目光,慢慢低下聲音來,語聲漸悲,「她自知時日不久,於長久掙扎之中早已認命,如今丈夫陪在自己身邊,還有什麼不滿足,不快樂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丈夫為了自己惹下的血債,她心中丈夫的安危遠勝過自己,死前想為他再做最後一件事,於是悄悄地請我過去。」
九方師玄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擔憂道:「她一個重病的弱女子,又能做什麼?」
「步月娘身體雖是孱弱,心性卻甚是頑強,她對我說,太叔生之所以有意殺人奪寶,全是為了她的病情,如此說來,萬事起因皆是她。她想請我去同五怪人說一說,用她的性命了斷這樁恩仇。」
儘管步月娘已命不久矣,可如今丈夫陪伴身旁,對人世何嘗不留戀,病者對生的眷戀執著往往更勝於常人,她說出這番話來可謂是真正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眾人皆是一驚,既有欽佩,也有唏噓,任逸絕卻沒來由地想起前幾日千雪浪的那句話來。
『你既是為我動手,那與我所做並無差別。』
他想著想著,忽生出一點痴意,情不自禁地轉過臉來看著千雪浪。
千雪浪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不知任逸絕為什麼忽然看向自己,又聽他道:「原本還沒結仇,可要是真叫步月娘來了斷這樁恩仇,那雙方倒真會不死不休啦。」
千雪浪心道:「說得有理,可瞧我做甚。」
水無塵點頭稱是:「不錯,我當日也這樣說,生老病死原是無可奈何,太叔生為求治病,已結下仇怨,且不談五怪人如何想,要是步月娘真死在五怪人手中,那這件事就真正沒法子周轉了。步月娘聽我如此說來,實在六神無主,不住哭泣,我便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