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任逸絕,明明修為平平,卻為救人強行動用誅魔劍。
人……人的私心……
此刻想起,這回下山後的許多事情立刻都湧入腦海之中,千雪浪一貫心如止水,乍然浮現萬千思緒,體內頓同堤壩潰決,情潮奔涌,波濤洶湧之處更勝尋常,臉上頃刻間浮現出嫣紅血色。
萬雲濤瞧他臉生暈紅,不禁看得一呆,本以為千雪浪是聽得害羞,正感不好意思,又卻轉念,悚然想道:「玉人豈是如此嬌俏爛漫的天真性子,他要是為這幾句話就感到羞澀窘迫,那還能修成什麼無情道。」
果不其然,念頭剛落,千雪浪的身體忽然發顫起來,動靜之大,甚至打翻了葉子上一堆鮮花瓜果,他垂下頭去,白髮如錦緞般滑落身側,手指緊緊扣在石頭上,仿佛在忍耐著什麼。
萬雲濤也來不及去管,將人摟在懷中,只覺得千雪浪身上忽冷忽熱,額間已見豆大的汗珠,不禁駭然道:「你……你怎樣?」
「我……我……」千雪浪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心口好痛……我……」
他說著話,喉中腥氣翻湧,已止不住吐出血來,只覺得胸中熱血涌動,心跳極快,不知不覺又想起任逸絕。
萬雲濤……萬雲濤不願我死,他……他救我到地母胎池之中。
那任逸絕呢?他用誅魔劍,也是為了救我不死嗎?還是為了荊璞?
我又為什麼要在意……
無情道這條路,千雪浪已走了百年,他知道這條路是何等艱難坎坷,又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價,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留下那樣的遺言,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其實連師父為什麼濟世也不那麼明白。
這就是情嗎?如此情意,我要放下,我要拋卻,又當如何拋卻?如何放下?
我既然已經明白,又要怎樣才能不在意。
千雪浪緩了一會兒,不過有了之前幾次經驗,總算沒有再暈厥過去,他睜開眼來,發現自己不知在萬雲濤懷裡待了多久,心下頓生不喜,正要伸手去推時,忽然想道:「他畢竟好心。」
如此心念一動,自是少了幾分怒意,千雪浪輕輕嘆了口氣,淡淡道:「我好了,你將我放開吧。」
萬雲濤果然規矩地放開手來,他性子雖有時候粗蠻無理,但有時候卻溫柔體貼至極。
「你是不是又………」萬雲濤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猶豫什麼,最終還是問,「唔,你怎麼了?」
千雪浪搖搖頭:「沒什麼,我少動七情,一旦動念,難免較常人更洶湧,非是什麼大事,也不是受傷。」
萬雲濤的目光卻頓生晦暗,他的手在膝頭摩挲片刻,聲音登時變得冷酷許多:「你方才動念了?為什麼,是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