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的情意嗎?
千雪浪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稀少的東西,他渴求的,想要的東西本就很少,縱然無法得到,也從來不會強求,他實在不明白如任逸絕這般只要一點點的情意就能夠愉快滿足,是一種什麼樣的想法。
二人尋了處空曠之地坐下,千雪浪信手一撥,只聽弦聲錚錚,果然是一把好琴。
任逸絕已在身旁落座,笑道:「雖不能焚香靜心,但此間花香宜人,聞來令人胸中開闊,自然之香,更為平靜,請玉人一展琴藝。」
彈一首曲子不難,彈出自己的心意也並不困難,可要在曲中彈奏一個人,卻不那麼簡單。
人,如何能用一首曲子定義?傳達的不過是琴者對此人的看法而已。
千雪浪沉默許久,不知該挑什麼曲子,任逸絕這般多變而複雜,他實在想不透這個人,倘若是鳳隱鳴在此,倒沒這麼多雜念了。
過了半晌,只聽一陣琴聲悠悠響起,溫潤若流水潺潺,並不曾有半分漣漪,任逸絕在旁靜靜聆聽,不曾感到失望。
正當他含笑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琴聲忽轉,淙淙錚錚,倒似暗流蟄伏涌動,旋流動魄,令人心驚。
任逸絕失笑,心道:「玉人倒將我看得高,我在他心中竟有這般危險嗎?也罷,我將此曲聽完之後再說不遲。」
他心下一定,乾脆閉上嘴巴,哪料琴聲變緩,愈見輕柔,然而並非平和之意,反倒琴弦之中暗生盪魂,這叫任逸絕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起初,他以為是錯覺,哪料到弦聲突亂片刻,隨即連綿不斷,引動心神隨之蕩漾,任逸絕心中情.欲頓生,臉上飛紅,只覺得全身血熱至極,心中暗暗驚駭:如今分明已是人身,如何竟隱約有了魔身時的狂躁之感?
任逸絕本以為是自己心不夠靜,因此被輕易撩動,生怕露醜,正要喝止千雪浪的撫琴之舉時,琴弦突斷,千雪浪偏過頭去,身子重重一震。
琴音才斷,任逸絕一陣恍惚,只見千雪浪伏在琴旁久久沒有起身,不由得十分擔心,忙奔過去扶住千雪浪的雙肩,問道:「玉人?玉人,你怎麼,莫不是舊傷發作?難道之前的傷還不曾好?」
千雪浪的身體向來冰冷,每每與他肌膚相觸,縱然不如雪寒,也頗有一份冰涼之意,此時任逸絕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卻只覺得熱沸如火,頸部甚至見汗。
「不是。」千雪浪聲音低幽,他的手按在琴上,忽然又補充道,「不是舊——」
千雪浪一時間沒能說下去,猛然吐出一口血來,幾滴血飛濺上琴,忙轉過頭去擦,卻叫血跡在琴身上染開,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倒也不再強求,只低聲道:「對不住了,你的琴是你師父給你的,叫我弄髒了。」
他吐過血後,氣色反倒紅潤起來,縱然千雪浪神色如常,任逸絕仍無法放心,他瞧也沒去瞧那琴一眼,心焦道:「琴不過身外之物,再如何也貴重不過玉人的身份,有什麼緊要,玉人才是,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