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禁對任逸絕做了這樣一個口型,看神態顯然不以為意,只是不準備打擾千雪浪跟魔母的交談。
可任逸絕卻聽明白了一些事,他的神色嚴肅不少。
沒有身軀的魂魄仍可以告訴他人有關自身的所欲所求,仍能感受到痛苦快意,就如同青淵那般,即便陷入真正的絕境之中,仍存在敵人與朋友。
然而一具沒有七情六慾的軀體呢?
就如同剛剛那位姑娘一般,痛苦也好,快活也好,都是旁人的感受了,而非是她自己的,死亡與生存的差異對於她而言全無不同,只能由他人定義。
其實原本任逸絕也不太明白這種感受,可誰叫他認識了千雪浪。
只要魔母還活著,她就無法割捨天魔,無法放下這份情意,可是她很快就會死去,死去之後一切都將終結。
她的一生,她對於天魔的愛意,都將在死亡之中結束,她的殘魂將生生世世都不再擁有任何感知。
若說和仙君的死亡是犧牲,那麼魔母的死亡則是解脫,犧牲是為有形之延續,解脫是為無形之消亡。
無情至有情,有情至無情,玉人又會如何看待?
任逸絕來不及理會百無禁的打趣,而是專注地看向似乎陷入思緒之中的千雪浪。
這讓百無禁不禁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終於發覺在場四人里似乎有三人都在某種情況下意會到了什麼,把他完全隔離出去。
千雪浪修正了自己的想法:「你在期待死亡。」
謝煥搖了搖頭,好整以暇地回答:「我只是在付出代價。」
「代價應是一種犧牲,一種遺憾。」千雪浪冷冷道,「若真是代價,你又為何能這般沉著期待?」
「何不問問你身後的劍。」謝煥忍不住大笑起來,「以身鑄劍之人,為何甘願付出這般代價,那把劍是活著的,我感覺得到,他必定是自願的,否則這會是一把魔劍,而不是一把情劍。」
千雪浪一時語塞。
「代價,為何人總是心甘情願付出代價呢?」謝煥握著椅子的扶手站起身來,黑裙垂落而下,她望向黑紗,「因為人想要一個結果,殉身之人必定有想殺死的對象,或是為了復仇,或是為了……呵,或是為了你們所謂的正義,為了芸芸蒼生。」
她緩緩到黑紗而成的帷幕前。
「這滋味如此甘美,令他心甘情願赴死。」謝煥側過臉來,「死亡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代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