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母說得並沒有錯,那些人永遠不會有盡頭,這些事也永遠不會有盡頭,正如我八歲那時所想到的一般,這一切往復循環,網困住凡人生生世世。」
千雪浪有些迷惘地看著任逸絕,輕聲道:「可……剛剛我碰到你的時候,卻不是如此。」
「不是如此嗎?」任逸絕仍舊含笑看著他。
千雪浪低聲道:「你是活著的,我觸碰你的那一瞬間,歡喜是真實的,憂慮是真實的。我們這一路走來,那些人都是真實的,那些與我們有關,與我們無關的人,都是真實的。魔母之所以沒有錯,就是因為那些是真實的,惡是如此,善也是如此。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明白。」
「可是這般的真實,為何會叫人感到虛妄呢?為何只有在我碰觸到你的時候,才會讓我有……有這樣的感覺。」
任逸絕只是不斷前行。
千雪浪輕輕問他:「任逸絕,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在雲端上看人總是格外渺小,久而久之就看不見了。」任逸絕柔聲道,「我絕不會去看塵埃,玉人會嗎?」
千雪浪道:「髒的時候會。」
這讓任逸絕忍不住大笑起來,他道:「是啊,只有髒的時候才會,但那絕不再是小小的塵埃了。玉人已看不見他們,又如何會覺得他們真實呢?」
千雪浪若有所思。
「玉人太聰明了,聰明到什麼都想得到,什麼都能明白,所以你便不去看他們,你所看到的是結果。」任逸絕柔聲道,「可人總是有做不到的事,所以才會滿足,才會憎恨,才會……才會想要貪求。」
「大道無形,玉人想要走上的那條路,不是無情,也不是仁愛,而是無我。」
「天魔覆滅是天理所定,也許來日人族覆滅同樣是天理所定,凡人總想把控結局,總想贏,然而輸又有什麼可怕,可話說回來,若無輸之可畏,又何來贏之甘美。」
任逸絕凝視著他:「往下一步便如魔母一般,陷入寂滅虛無之中,然而……」
「然而她仍有愛,愛將謝煥困入一座自設的囚籠,時至今日,當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仍難以自控地陪伴著心愛之人,難得灑脫。」千雪浪淡淡道,「她說得再如何灑脫,再如何痛快,仍難逃執著,若非她太過在乎,這寂滅又如何能這般摧枯拉朽般的將她毀去。」
「是啊。」任逸絕看著他,緩緩地笑,「是啊。」
千雪浪忽然道:「我身上有與她相同的東西。」
「若得大道,玉人心中會有許許多多這樣的感覺。」任逸絕並不否認,「沒有人會例外,也沒有任何人特殊,正因如此,凡人才稱此為無情。」
千雪浪想了想:「也會有你嗎?任逸絕。」
任逸絕看著他:「會有的,玉人,會有我。」神色溫和得幾乎有些異常。
忽然之間,地動山搖,兩人身形不穩,幾乎失落,下意識互相抓住對方的手,只見天上濃雲更密,魔霧愈盛,整座流煙渚的詭異之感越發濃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