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寂靜降臨在任逸絕的心頭,不再有任何聲音,不再有師父的感慨與叮囑,不再有萬物的生發與吟唱,也不再有天地的共鳴,他聾了一般,一切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冥冥之中,任逸絕又知道師父在說什麼,師父在說天魔當時來臨,他們聯手抵擋,中途魔母忽死,天魔發狂,難以抵擋之際忽有天雷相助。
如今各大門派已散去,處理門派之中的隱患,又一場蒼生浩劫平息。
任逸絕知道師父在說什麼,這些瑣碎平常卻關鍵無比的事,塵埃落定,不正是他一路追尋渴求,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為何還會感覺到空空蕩蕩,似乎沒有被填滿。
轟——
耳畔似乎又再迴響起那道天雷,雪白的雷光之中,映照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那輕輕觸碰在他指尖的肌膚,冰冷得如一團融化的雪,任逸絕慢慢合攏著手掌,掌心仍存留著被誅魔灼痛的傷痕,至今仍未完全消弭。
雷霆的光芒一點兒也沒擦到任逸絕的身軀,可他曾那樣近,近到只差毫釐就觸碰到那道天劫,他能感覺到其中的威力,那摧毀萬物的威光,光是看就令人肝膽俱裂,更何況是承受。
不要去想。
任逸絕忽然警覺過來,他在心底警告自己。
想想天魔。
可是天魔又有什麼可想,他幾乎就只是一具屍體,他的神智正在外面與眾人作戰,而他的魂魄——他的妻子在與……
別去想。
任逸絕感覺到雷霆在身軀里遊走,他的身體開始發麻,也許是沉睡得太久,每根骨頭都針扎般的疼痛,於是深深呼吸起來。
摧毀一具萬年的不朽屍體而已,最難的反倒是外層涌動的魔氣跟糾纏不休的魔母,可這些都與任逸絕無關,他只是感受著身體裡涌動的一部分。
在殺死天魔的那一瞬間,感覺一種莫名的力量順著那具屍體,通過誅魔劍,流轉到任逸絕的身軀之中,他隱約覺得那是夙無痕,可也許只是他期望的一種幻覺。
夙無痕……
肩膀忽然傳來沉重的壓力,任逸絕抬起頭看向略有些難以啟齒的游萍生,對方只是捏著他的胳膊,猶豫許久才說道:「逸兒,天魔已死,夙無痕他……」
「他也死了。」任逸絕道,「我知道。」
游萍生的神情之中浮現出愧疚來,折讓任逸絕莫名感覺到一陣荒唐的好笑,並非是游萍生殺的人,更不是游萍生引誘了夙無痕,為何無辜之人反要感覺愧疚不安,他輕輕搖搖頭道:「師父,你不必擔心我。」
他頓了頓,又問道:「母親知道了嗎?」
游萍生點點頭:「她知道了,她也……跟你一樣。」
任逸絕沒再說話,游萍生也有幾分尷尬,他站起來又拍了拍這個晚輩的肩膀,數次欲言又止,最終沒能說出什麼來,只好慢慢將手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