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邑心想,這不會都是來看邢昭歸軍的吧?
像是給她的疑慮做註解,馬車緩緩貼近,她看見那掛著簾幕精緻的鏤空窗欞里,或是擱出一隻扣著金玉的手,或是一段艷彩富麗的衣袖,各種「暗香」和「笑語」透出來,隨著空氣的流動在這處窄巷裡交織。
從這條巷要轉到街面就行不動了,青蓮下了馬車,差人打聽說城門迎候的行列即將到了,崇安門大街前後不讓走,言子邑理解了一下大概是什麼重要領導要走,要交通管制,抬了帘子,從散落的各色閨眷的馬車頂上往前頭瞧去,一條寬闊的大街兩邊列了兩排兵士,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間隔布開的槍尖上頭反射出來的點點瑩光,馬車是一輛接一輛,秩序井然,壓尾的那輛中間隔得很寬,看著樸質卻又很氣派,邊上有打馬在旁的隨護,目不斜視,很安靜地走著。
青蓮轉過臉來,顯得很興奮,「小姐,你說王爺在裡頭吧?」
言子邑一愣,想她這身份轉換得也有些忒快了,笑道:「也許在吧。」
瞧著這陣勢,都堵到這兒來,言子邑想待會肯定是什麼都瞧不見了,再往前意義不大,「乘興而來,盡興而歸」,參與一下看看熱鬧就好了,正要命
人調轉回去,聽見馬車邊上有人交談起來:
——「說今兒正午之前,前頭都給攔住了,兩邊道上都讓官兵把守,不讓瞧。」
——「你說靳王爺今日這麼做,顯得有些胸量不寬啊。」
——「哪個做上官的,能讓下吏這麼出風頭,靳王在京里名聲已然是好的。」
言子邑聽他們在那裡議論,心裡有些不舒服,她雖然和靳則聿接觸不多,但看上去不是要和下屬爭風吃醋的格局,轉念想到他們現在正在走議親的流程,覺得這個「維護」也有點迷了,自己笑青蓮也笑早了,正在這時,聽到前面馬車邊上有小廝過來喊——
「去去去,這是詹士府的車馬,閒雜人等都避讓——」
四周吵嚷的聲退去一些,那聲音又落到她的馬車前頭:
「你們哪個府上的?這是太子府詹士內眷的車,你們快些避退。」
「你們怎可這般!」
言子邑聽見青蓮的聲音高起來,想必她那「一根筋」抽了起來,剛想出聲——
就聽見有些熟悉的聲:
「這是靳王府上的車。」
這話一說完,這一處便成了一塊僻靜之地。
聽到窗戶板上「篤篤」兩聲。
言子邑把那細木棍子支在窗戶上,往外一看——
「王妃,果真是你。」
秦霈忠笑漾著一張臉,騎在馬上。
——這任命還沒下來,你就先叫上了?
言子邑,「秦司衛,您這聲『王妃』改得也太早了些。」
「早改晚改不都一樣,都是要叫的。」
秦霈忠是要出城去接邢昭,他任校事處司衛,目力好,記性佳,見過的人可謂是「過目不忘」。行到城門口的時候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輛馬車前頭,一張臉憋紅在那裡,像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打馬過來,果然見到了言府三小姐。
他打趣道:「王妃,怎麼?也來看邢昭?」
言子邑想了想——
直接說「是」,顯得輕浮,不符合「王妃」之尊,說不是又顯得太假。
一時沒有應他。
秦霈忠見她不答,自顧笑笑:「這邢昭是王爺的人,等您嫁過來,單獨給您見個夠,回吧,今兒是見不著了。」
「這是怎麼了?」
「上次邢昭出城,仗倒是沒給他打死,差點沒把這小子給看死,這次王爺親自出城相迎,把崇安門給封了,未時之前,這內外都不許過人。」
「怎麼了,王妃,您不會是想來瞧王爺的吧,要不我給您到前頭通傳一聲。」
秦霈忠嘴裡是那種帶著調侃的姿態。
言子邑上次和靳則聿首次對談沒發揮好。
把自己關進了在腦內組建的「正面剛沒有發揮好小組」反思了一陣。
她揣度秦霈忠為人,應當不敢在這個時候把靳則聿喊來。
於是笑道:「行啊,那就勞煩秦司衛。」
秦霈忠一愣。
言子邑見他怔愣,又道:「不過倒也不急於一時,等我嫁過來,總是要見的。」
見這「王妃」把他的話還了回來,一時覺得很有意思,秦霈忠到底老辣,轉言道:
「嫁過來見,和此時相見,可是大有不同。」
說話間,秦霈忠遠遠看見王爺馬車那頭有人在招呼他,拽了拽手裡的韁繩,調轉了馬頭,朝言子邑一禮道:「王妃,我這兒迎完邢昭今兒還要到府上下聘,先走一步。」
秦霈忠馳著馬,有些興奮地行到馬車邊上,「王爺,您猜……」
話才出口,便頓住了。
才省起——今日在這兒的車馬,都是想一睹邢昭風采,他們大婚在即,不管王爺是否忌諱,總是不太妥當。
靳則聿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