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則聿的眼睛望向了他。
靳三爺覺得這是明知故問。
但奈何大哥是「執牛耳」者,只得答道:
「這自然是先入大營,再入團營,分至司管。」
靳則聿:「那寥寥數人,又是哪些人?」
靳三爺按了一下扶手,語顯不耐,「直官所統,自有分司執旗收管。」
靳則聿轉問:
「你可有仔細看過王命大旗?」
靳三爺搖搖頭:「未曾。」
「那好。」
靳則聿眼神比一般人堅毅,要說什麼之前會產生一種凝聚力,連空氣都仿佛不自覺安靜下來,只聽他不急不慢:
「所謂繒布,其同夏布,細看甚為粗糙,王命旗之所以招彩於眾,在於其所用黃緞,其餘材質若替,皇貴之氣魄便大減。」
靳三爺此時臉色一變,靳則聿接著道:
「你說這些東西營中經手寥寥數人。那我便告訴你,這令旗、王命旗領至軍中,先需一軍統帥、將軍先過目,再分給各營,一營之長看過之後,再造冊以官物入營。且軍中每每有京師所發官物,此日如同節慶,軍中將領、兵士皆爭相來看,包括旗上泥金所描的字跡,都會細看,絕非你所想只有一二人過目者。」
靳則聿說完這番話,目光盯在他弟弟面上:
「我適才問你陛下是否要你減省,你不答我,若你擅自減省黃緞,用黃繒替之,軍中議你偷觳,陛下又無明旨要你減省,你如何辯?」
「我……」
這是理論和實際的鴻溝。
他這一段話,把靳則洲講得雲裡霧裡的東西,結合實際放到場景里,她不懂軍務的人都聽懂了。
心中霍霍躍動,簡直要在剛才某個瞬間愛上他。
餘光一轉。
瞥見蘇竹如半紅了臉,眼神中透出的崇拜已無法掩飾。
靳三爺也轉頭看了自己夫人一眼。
他攥了攥拳頭:「陛下覺得這些兵仗什物所用甚費,所耗又無具細……這事本是內廷督辦,愚弟既不拿總,又非督辦,我就不知道大哥為什麼從中作梗?」
他自問一聲,一時氣性上來了,索性直道:
「你和胡卿言斗得不可開交,我這個『餉員』自知是做不成了,那個李通涯,說不能安在大哥手底下辦事,我也認命了,如今是陛下給的差事,也不屬大哥所轄,我就不知道大哥憑什麼上書辭恩?」
靳則聿喝了一口茶,並未動怒,只問道:
「你既提到『餉員』一事,你可知去歲之失,失在何處?」
「大哥,那一卡所用捐廉銀,原不是朝廷所撥,是江南所用五萬五千七百餘兩,原是按月陸續捐扣,其中鹽政是以南歸商人捐銀分撥,裡頭的事,並非弟一人所失,商販、鹽政、報捐所哪一個都會有差漏,偏指我這一道卡,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話到這裡,靳則洲想去拍那茶几,卻沒敢,只拂了袖子,抬了抬手,眼睛定在對面一張椅上,
「大哥,這些年,我常常想,若是二哥還活著就好了。二哥這麼溫雅的一個人,為了大哥,深入腹地,身首……」他說不下去,「二哥走了之後,我本以為同大哥能比前頭更親一些,二哥雖然不在了,我還能同大哥一起想想兒時的情景,沒想到,大哥竟像把他忘了一般,連我這個弟弟就像一道沒了,不聞不問。我便想知道,兄弟在你心裡算什麼?你可有後悔沒有去馳援二哥?」
「沒有。」
靳則聿看了他一眼,乾脆道:
「過往之事,若能習得教訓,便改之,若不能,多思無益。事後悔己之隙,若能有所得,固然可喜,若如你一般,思了一年,仍是他人過錯,多思無益。」
「哼……」
蘇竹如冷哼一聲,
「大伯當年為救陛下,不得已馳援二伯,此等忠心,日月可鑑。」
靳三爺側頭,抬手示意言子邑的方向:
「蘇竹如,你看看『王妃』氣度,何曾多言半句,我知你心高,可到底也得學學。」
見蘇竹如聞言面帶怒色,他反而笑了起來:
「你不是說我這個差事,是你向皇后娘娘『討來』的,怎麼,如今大哥不允,你反倒不幫你『夫君』參謀參謀?」
見兩人矛頭不知怎地轉向了她。
言子邑抬了眼。
她本不想多話,但這個三弟未免有些過分。
若是自己親人去世了,不願提起,大多原因就一個——太傷心了。
但靳則聿這個性格,要想他對著兩個小的說他太傷心,比登天還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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