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昭說完看了一眼荀衡:
「因卞虎臣進帳之時看到荀大夫侍奉在側,故供狀之中,未提及荀大夫半字。」
荀衡笑了,
「王爺即便什麼都不同他說,威壓也不可小覷,沒想到他如此乖覺,招得倒快。」
他適才從邢昭手裡將那供狀接過,便迅速覽了一遍,他是一目十行的功夫,一下子就摸到了隙窾筋節之處,向王爺理說了要概。
——後因念其獨保陛下於萬急,且間覺其有籠絡之意,故而其有所託,皆不敢怠慢爾——
荀衡念到此段,不免一笑:
「王爺,卞虎臣此供狀中,還提到,去歲邢將軍至北地大營,」他停頓了一會兒,「胡卿言差人讓他給邢將軍使絆子的事……」
就這麼說著,荀衡望了一眼邢昭繃緊的臉,自嘲一笑,「去歲明明是我、卞虎臣和余鐵笠三人一同給邢將軍使絆子。」
邢昭聞聽此言,臉上像掛了一層霜,冷眼看向荀衡。
荀衡面上的笑容散了,正色道:「但趙將軍凍死在鹿谷關,絕非我本意。」
邢昭目色之中的冰冷稍淡了些,微微點了點頭。
荀衡將那供狀托在掌中又遞於靳王面前。
靳則聿搖搖手,「你們二人看過就行了。」
荀衡慢慢理了一遍供狀,笑視邢昭:「我倒有些好奇,他這份供狀如此詳實,邢將軍究竟是如何同他說的?」
邢昭卻不似他這般熱切,淡道:「我說王爺答應了不殺他。」
荀衡語中帶了一絲調侃:
「哦?你倒擅自替王爺應下來,若王爺再要殺他,豈不是顯得王爺不守承諾?」
邢昭被這麼一問,也未變色,只轉目看向王爺,拱手道:
「王爺
不殺他,不代表別人不會。」
靳則聿同邢昭對視了眼。
說著抬起五指虛空壓了荀衡手裡的那份供狀,道:
「你去一趟余鐵笠的衙署,將這份供狀還有卞虎臣一道送去。」
說完靳則聿沉思了一下,手背過身後:
「就說趙將軍之事罪魁已現,本王回京之前,同餘帥一道去鹿谷關祭奠趙將軍。」
荀衡有一瞬怔愣,旋即明白過來,王爺話雖沒挑明,但其中一擊雙響,甚至「三響」的意味卻已然明朗,他目轉這份供狀難掩佩服神色:
「對了,昨日他說他是余帥部屬,輪不到我們來動他,余帥用軍法斬自己帳下將官,於法理甚和。當日是余鐵笠同邢昭一同趕至鹿谷關,雪掩之下一片岑寂,他作為督帥,於趙將軍一事心中一直有愧,王爺這樣說,表明了願同他二人一道祭奠,有不計前嫌之意,余帥一定會拿卞虎臣的人頭來祭,以示趙將軍之死為卞虎臣一人所為。這樣一來,有鎮有撫,有勸有警,若是到了陛下手中,陛下或許……」
他話止於此,
「還是王爺高明,」說罷看了看邢昭,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將軍如今也是一方人物了。」
說罷手提著那一疊子供狀向王爺行禮告辭:
「我先著人抄一份,再去城中找余帥。」
兩人目送荀衡出帳。
邢昭看著靳則聿道:
「我似乎又看到了從前的王爺,京中的王爺雖沉穩有度,但到底總是收著的。」
靳則聿本預備援筆濡墨。
聽邢昭話間似乎很有些感慨,便從案前斜走了兩步,見邢昭臉上稍帶幾分笑意,便問:
「笑什麼?」
邢昭是忽然想起了王妃,不禁心念一動,見王爺問起,也不遮掩,道:
「只是在想,王妃未曾見過這般的王爺……是否還會認為王爺是個『好人』?」
說完目中一變,忙改容遏笑:
「屬下逾越了。」
靳則聿扯了一抹笑,搖了搖頭,難得也調侃了一句:
「臨走的時候,本王已從『好人』降格成了『正常人』,回去之後,估摸著還得降格,只望王妃不棄,仍願留用耳。」
啊秋~
——這天太冷了
一個噴嚏把言子邑打醒了。
昨日過了酉時聽秦管事稟報了一天的事務,就疲累得沒了知覺。
一醒過來,腦子便主動轉起來,想起胡卿言答應她如果想,可以派人看看老秦。
正想著如何派人,睜眼看見一雙圓眼正瞧著她。